“明池哥哥他……这是怎么了？“灵灵早就把自己的枪收了起来，搀扶着面色苍白的鲤弥站在一旁。

“我，我也不清楚……刚刚进入他的意识世界，我就被一阵风暴逼了出来。”鲤弥看着顾明池完全被暗元素覆盖的身体，心中仍是一阵后怕。

鲤弥原本的计划是进入顾明池的意识世界，指引他在虚暗之境中完成领悟，从而突破阶层之间的障壁。可是，刚一进去，还没来得及寻找他的意识具象，一阵毁灭性的灵识风暴就狂野地袭来。那风暴中所蕴含的力量，完全不是顾明池所能拥有的，即便是鲤弥，也从其中感受到了无尽的威胁。眼看风暴就要将自己卷入撕碎，她也顾不得细想，慌慌张张地逃了出来。尽管如此，那风暴的余威还是让她受到了波及，浑身的气息都凌乱不已。

现在，顾明池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浑身变成了深邃的黑色。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仿佛是一尊黑曜石雕刻而成的塑像。不过，他没有死，他的灵魂还在稳定地释放着灵能波动。

“应该是没事吧……纳姐姐还在观测着他，要是出了事，纳姐姐肯定会有动作的……”看着鲤弥一脸的担心，灵灵也只能找个说得过去的原因来安慰她。

“希望他没事吧……”听得出灵灵话里安慰的意味，鲤弥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然而，话音刚落，坐在顾明池怀里的噗一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噗一原本红润的小脸变得苍白，下一秒又覆盖了一抹潮红。伴随着这抹潮红的出现，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了出来。虚弱地睁开眼，她正准备说什么，就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向了一边。

“噗一！噗一！”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灵灵只来得及伸出手托住噗一的身子，好让她不会摔到地上。喊了几声，灵灵才发现她已经昏迷了过去。

“鲤弥，你先在这里看一下，我去带噗一找叶阿姨！”看到噗一嘴角的血迹，灵灵着实是有些慌了手脚。撒开鲤弥，她把不省人事的噗一抱在怀里，急匆匆地跑出了地下室。

“你快去快回……”失去了灵灵的搀扶，鲤弥也站立不住，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她紧张地盯着顾明池，祈祷着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

……

“奇怪，为什么我感应不到他的灵识了？”云纳收回灵识，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像以前一样，云纳密切地通过灵识观测着顾明池的状态。从他进入虚暗之境开始，再到那诡异的灵识风暴的出现，云纳都仔细地观测着。亲切，迷茫，不知所措，云纳清晰地感受到了顾明池的状态。然而，在那灵识风暴之后不久，顾明池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沉寂，安定，仿佛有一层岩石将他包裹在了里面。

观测了好半天，云纳也不清楚顾明池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并没有危险。无可奈何，她也只能收回灵识，从冥思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一睁开眼，她就看到了浑身漆黑宛如石塑的顾明池。

“已经进入了元素塑体的阶段了吗……”这场景虽然不多见，云纳也是知道的。想要达到术法着体，前提条件就是要让肉体经过元素的锻塑。只有经历过这一阶段，修灵者的肉体才能与元素交融，为术法着体提供条件。

没事就好。稍微松了口气，云纳扫视了一下，却发现灵灵和噗一都不见了，只有鲤弥瘫软在地上，已经昏迷了过去。

“这……发生了什么啊……”刚刚从冥思状态中苏醒，云纳发现自己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只能先把鲤弥扶起来。

“纳姐姐你没事吧？”这时候，灵灵跑了进来。迅速冲到云纳身边，扶着她的肩膀左看右看，灵灵以为她也是受了什么波及才醒转。

“我没事。这都发生了什么事啊？鲤弥这是怎么了？噗一去哪了？”云纳满肚子都是疑问。

“你没事就好。“稍微松了口气，灵灵这才冷静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她把刚才发生的事都给云纳讲了一遍。

……

“所以，这家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让鲤弥躺在自己的腿上，灵灵无聊的拢弄着她的头发。

“这种状况，我也不清楚啊……”云纳抱着本残破的古籍翻来翻去：“正常人突破到第四阶层，元素塑体阶段也不过一刻钟就能完事，像他这种能持续一个小时的，还真没有记载。至于说他这种完全探测不到灵识的状态，更是闻所未闻。”把书合住，随手扔到地上，云纳的语气里满是无奈：“至于说那灵识风暴，倒是有些记载，可也只是记载了一下，完全没有分析。”

“所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这……我也没法回答你啊……”云纳也加入了玩弄鲤弥头发的行动。

……

就在两个人快睡着的时候，坐在那里的顾明池终于是有动静了。

浑身黑色缓缓褪去，附着在他体内的暗元素纷纷消散在了空间之中。重新开始呼吸，心脏也开始跳动，他的灵识也再次出现。睁开双眼，一道强烈的灵能波动横扫而出，惊动了两个昏昏欲睡的女生。

“你终于醒了！”云纳最先反应了过来，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了顾明池身边。

“明池哥哥你没事吧？”灵灵也想快点凑过去，可是鲤弥还在腿上躺着，她只能坐在那里喊话。

“我没事。发生什么了吗？”听得出两个女孩子语气里的担忧，顾明池也是疑惑了起来：“噗一和鲤弥呢？”

“是这么回事儿。”看到顾明池坐在那里好好的，云纳紧悬着的一颗心也是落了地，就把刚才发生的事给他讲了一遍。

……

“看来，我又欠了噗一和鲤弥一人一份情啊……”得知噗一和鲤弥因为自己受了伤，顾明池又不由得自责了起来。

“她们两个都没有大碍，之后你去和她们道个谢就好了。”赶快打断顾明池的嘀咕，云纳急匆匆地问：“你呢，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搞出这么大阵仗来？”

“我吗……”苦笑了一下，顾明池着实是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

数场幻象，数种伤悲，或流泪或惊惧或绝望，曾经经历过的种种，都像一场在海市蜃楼的戏台上上演的闹剧，粉墨登场，又匆匆消亡。凶猴厮杀的修罗场，血兽眼中的嗜血红光，古战场上的惨烈景象，万千死魂的哀凉，死林中的骇人幻象，死灵术士的疯狂，这些，都让他毫无预防地沉溺了进去。那短暂而又漫长的回想，如同枷锁般沉重，让顾明池一点一点向着死堕的深渊滑落。

然后，那个让他心痛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苍白，单薄，曾经可爱的女孩，宛如一张纸上画着的幽灵，让顾明池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只要能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

然而，一切都会向着最残酷的方向前进。没有留给自己半点机会，那个女孩，化成了浮光，碎成了泡影，从自己紧抱的双臂中，彻底消散了。

那一瞬间，顾明池的心，是平静的。

当伤悲超越了人承受的极限后，所有的情绪，都会归于平静。

平静的终点，就是消亡。

然后，顾明池就听到了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呼喊：

你好吗？

我很好。

你好吗？

我很好。

“不！这都是假的！珊馨没有死！她还活着！”

那即将扣死的锁，碎裂了一地。缠在他身上的枷锁，也纷纷断裂。幻象破碎，混沌再现，顾明池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太过真实的梦。

然后，他看到了一块玉牌。

浮华风尘，不过虚妄。俗世种种，不过了了。十六个字，清晰可见。那玉牌上的力量，令人无法压制心底的贪婪。

“放屁。说这种话的，都是些伪君子。”狠狠地啐了一口，顾明池伸出了手，手上是一柄三寸长的暗刃。

手腕一甩，暗刃狠狠地刺上了那块玉牌。如同石子穿过水面，玉牌上荡起了一阵阵涟漪，最后只剩下了一枚黑色的种子。

“好了，拿着它，去吧。”一个古老的声音在这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回荡起来。

然后，顾明池就醒了。

……

“幻象，选择……”坐在沙发上，云纳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灵灵，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些熟悉？”

“好像，听过这样的事情。”灵灵也是皱着眉头：“我好像听族里的老家伙们说过类似的事情。”

“那，究竟是什么啊……”看着两个女孩子冥思苦想的样子，顾明池不由得有些惭愧起来。她们为了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而自己，却不敢把和珊馨之间的事情告诉她们。

“啊，明池哥哥你等一下，我去把我姐姐喊过来。”百思不得其解，灵灵也只能退而求其姐了。说着，她就跑了出去。

不到半分钟，连拖鞋都甩飞的丰莹就被灵灵背进了客厅。急匆匆地把丰莹扔到沙发上，灵灵端起水壶，一边对嘴灌一边“唔唔唔唔”。

“那个，莹姐，还麻烦您过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看着丰莹摔在沙发上一脸茫然，顾明池赶快是凑了过去：“我们遇到了一些从没见过的情况，灵灵说你可能知道，就麻烦您帮忙回忆一下了……”看丰莹呆呆地点了点头，顾明池也不浪费时间，开始给她讲起刚才的事情。

……

“幻象和选择，是吗？”听了顾明池的叙述，丰莹也是陷入了沉思。

“姐姐你想起来没有啊？好像就是前几年，有个晚上，他们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说起来的。”灵灵极尽所能地给着提示。

“喝酒……等等，我想起来了！”被灵灵这么一提醒，丰莹的思绪瞬间清晰了起来。稍作回忆，她已经是明白了发生在顾明池身上的事情。

“千年之前，盛灵时代，天下的修灵者数不胜数，以一己之力得仙人造化的大能也层出不穷。有的大能选择开宗立派，广收门徒，而有的大能则是独身云游，潇洒自在。这些志趣孤高的存在，为了让自己的修为能够传世，会选择各种各样的方法。其中，就有一种相对凶险的手段。选一件灵器，将自己的修为物化于其中，再设置数道关卡作为考验，剩下的，全看后世有缘之人的造化了。这种手段，一般都是以设置幻象为第一重考验。被考验者若是不能识破，就只能在那幻象中回环至死；若是识破了，就可以进入第二重考验。这第二重考验，便是抉择。抉择对了，便是得到真传，造化无穷。若是鬼迷心窍，选了不该选的，只会受到恐怖的惩罚。“丰莹看了看顾明池，放缓了语速：”我们丰家，曾出现过这样的事例。那个人，看破了幻象，却没能经受住诱惑，变成了嗜饮处女鲜血的邪魔。把自己的女儿咬成重伤后，他就爆体而亡了。“

“这……”顾明池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经历的，是一条不容走错的悬道。

“还好，你没选错。”丰莹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并不明白那十六个字是何种诅咒，你若是选错了，估计也只有死路一条。”

客厅里的众人，都是陷入了沉默。

……

“好了，不要这么低沉了，明池哥哥他没事，这不就是好事吗？”沉默了好半天，灵灵终于是熬不住了。从沙发靠背上爬过去，她揽住了顾明池的脖子：“我们还没问他都有些什么收获呢！”

“对，结果好就足够了，要是老被过去的事情吓到，那也太软弱了吧。”收起后怕，云纳也露出了笑容：“来，明池，给我们说说你都收获了些什么。”

“哦，好的。”顾明池也从思绪中清醒了过来。喝了口水，让自己冷静了一下，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首先，我好像……直接跳到第五阶层了……”

“是吗？那还真是不错……等等，你说什么？”搂着顾明池脖子的灵灵正准备趁势活跃一下气氛，却是反应到了什么。

“我说……我好像突破到第五阶层了……”话音未落，顾明池就感觉到了后背上的一双九阴白骨爪。没来得及喊痛，他又看到了坐在自己旁边的云纳露出了一个极其狰狞的笑容。

“那个，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参与了啊……”看到顾明池被两个女孩子残忍虐待的惨状，丰莹也觉得自己待不住了：“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踩上被顾明池踢掉的拖鞋，她迅速消失在了惨剧现场。

“还有没有天理啦！“出门的一瞬间，丰莹听到了自家妹妹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