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法告诉你们。”田刚的声音逐渐的降低下来，他把头低下。不敢正视龙源雅的眼睛。
“这是为什么？你不是做了异态的人体试验吗？”叶池不解道。
龙源雅这时候也慢慢的将身子缩回去，端正的做回位置上。
“话是……这么说。可是……”
“而且连试验报告的私有网络，你也给我们了，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异态」的真相？”叶池紧接着说。
他的问法要比龙源雅要准确许多。
知道「异态」真相的办法，就应该从试验方法着手。现在执行试验的研究员田刚就在自己面前，这何尝不是个机会？
“不行。”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叶池所愿，田刚还是拒绝了下来，他抬起头。
叶池眼中充满了疑惑，心中也有莫名的怒火。
“为什么？你不是做了这些实验吗？你应该知道实验的原理吧！”叶池接着逼迫田刚。
“实验原理……就是利用他们给的培养的源素。对要依托的物体进行连接，投放到实验体胃部环境就行了。”
“源素？你是指「异态」源素吗？”叶池心情也平复下来。
“对。”田刚点了点头，视线看向了龙源雅侧脸。
因为这里是二层，龙源雅正在透过床边看向下边的顾后街，傍晚的店铺都打开了照明的灯光与霓虹广告牌，渲染着这一片原本是深蓝色的景色。
“这些东西就是导致人们变成「异态」的元凶。实验报告的数据，我都是引用别人的，这一点我向你们坦白，我只知道能使人变成「异态」的方法。”
龙源雅从橱窗的反光看到了田刚看向自己，自己也将雪白的脖颈转了过去，她朝田刚看了过来。
“他们……”田刚连忙回头，不好意思地将视线转移，微微低下头，“他们原本只是要求我对饮料进行投放的工作……”
“……然后对筛选的临水孤儿院的孤儿们做异态实验对吧。”叶池抢先替他作答，“这个我们都知道。”
“你们……”田刚将头抬起，有点不可思议，手向上扶了扶眯着的眼睛的镜框。
“而且我还知道，他们之所以没有处置你的原因，是因为你发现了不用他们的方法也能进行让人变成「异态」的方法。具体能和我说吗？”
“这……这应该不算是我发现的。”田刚有些犹豫起来。
“呐……田刚先生只要和我们坦白就好了！我们不会抓走你的！”龙源雅突然笑了起来，双手合掌做着祈祷的姿势。
田刚也被龙源雅这一动作瞬间击破，就像是某种心理的防线被推翻开来。
“其实也很简单，我只是把还没培养成熟的源素，与胃部环境做对比。进行了一些变量的调整……而且这些东西并不是已知的细胞或者病毒。”
“嗯？”他的这话引起了叶池的兴趣。
“更像是某种不存在的微生物，它们拥有自己的意识。”
“有意识？”叶池又想起南晴香所讲的那些话。
难道这些东西会像人？
“我也说不明白，总之就是会根据人类吸收的某些东西，与人类进行结合。但是我们观测不到这种反应，只知道得到反应结果，那便是「异态」。”
“什么意思？”叶池不明白田刚的话。
龙源雅此时从叶池压着的桌面上方，抽出那本薄薄的电子菜单。看起来她对这些内容并不感兴趣。
“就像是……‘意识黑箱’一样，总之就是……怎么说好呢……”田刚挠了挠头。
“没关系，你说慢点，我能理解。”叶池见田刚没有逃走的意思，逐渐放松下来。
“那你知道人类大脑的运转机制吗？”田刚对叶池抛出了个问题。
“……大概与计算机差不多吧，比如有储存功能，就对应海马体，负责记忆存储什么的。”叶池偏着脑袋故作认真的说道。因为最近的南晴香有让自己补什么数据结构的东西，他也只好卖弄似的说出这个比喻。
“那好，你说记忆。”田刚突然觉得叶池的比喻不错，又继续说道，“计算机的记忆是通过访问硬盘进行文件获取可读信息实现的对吧。”
叶池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虽然田刚的说法并不算准确，但是他深知比喻这种手法本身，就是愚蠢的，所以并没有什么反驳的必要，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硬盘的工作原理是半导体颗粒或者磁针进行0与1的交错显示数据。”
“没错。”叶池迎合道。
“那你知道海马体的工作原理吗？大脑记忆的工作原理，这些不与硬盘一样，他还有化学质地反应存在。”
叶池没有说话，因为田刚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此时一个类似推车的机器从旁边经过，上面是一壶茶与几个杯子。
是龙源雅点的东西。
他边伸手，边把东西摆到桌上，也给田刚递了过去一份。
“正如你在看书，将文字联合起来的时候。”田刚继续说道，“你大脑是怎么读懂这句话的意思的呢？”
“这……”叶池若有所思。
“同理，我们在这里说话也是。你是怎么理解我所说的意思呢？就算是透析大脑，目前也仅仅能看到大脑某个区域的活动而已。”
叶池又点了点头。
“这东西便是‘意识黑箱’，理解这个过程，人类根本观测不到。而且还是自然界从来没存在的‘文字’这种东西。这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啊。”
田刚说完，一脸感叹。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拥有理解某种东西的能力？”叶池疑惑道，他试探着反问确定着。
“对。”
“可是，像氧气能助燃，能呼吸，这种产生的化学反应，我们不能去说氧气拥有意识吧？这是他们拥有的客观现象啊，他们怎么会理解什么助燃，什么呼吸系统？”叶池又做了个奇怪的比喻。
更像是与南晴香学习的不好的习惯。
“不……你先听我说完。”田刚连忙摆手摇头，脸上的赘肉也来回晃动着。
比起早些时候叶池见到的样子，现在的田刚已经消瘦了许多了。
“我指的是它们有判断能力。它们会判断什么时候才产生反应，什么时候不产生反应。这就是神奇的地方，它们有意识！并不是写上某种机械反应的代码，不进行反应的时候就完全找不到它们。”
“那也是……写上了条件判断的代码吧。”叶池不禁吐槽道。
“你这么说更不对了……程序的条件语序在程序里是被写死的。”田刚反驳道叶池，“而这些源素在有相同的条件下并不能构成反应，有时候又可以构成反应。这一点完全不符合你说的那套。”
“是不是有某些你没有察觉的变量呢？”
“不可能。怎么你好像还是不明白啊。”田刚变得有些焦急起来，“我直接摆明和你说好了。”田刚将手摊下，脸部表情变得极其的认真。
这让叶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并不是因为田刚的嫌弃，而是因为在他面前的田刚是，未经别人允许擅自将别人变成「异态」的罪犯啊！
田刚表现的这种坦荡，更像是杀人凶手正在细心的讲解自己的杀人手法！
可最令人讽刺的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对他的罪行进行制裁。
换而言之，遵循一定的法律条文给他定罪都变得奢侈，又如何定义田刚就是一名罪犯呢？
叶池当然更没有办法。
“刚刚也说了，这东西有意识。之前的古拉饮料，就是利用小肠上皮细胞的糖转运载体。当大脑发出愉悦的奖励信息，这些东西就会乘虚而入。与身体结合产生变化。这和他们之前所给的那种实验方法完全不同你明白吗？”
“不同？”
“他们原来是给那些婴儿进行环境试验，然后根据婴儿的出没地点进行派发。普通人喝了并不会产生反应，但是那个孤儿院的人出来了，试验了这些饮料，就会产生结合。可我并不需要他们这么高成本的投入！”
田刚话音在整个店铺里回荡，但好在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而田刚所说的也与之前南晴香的推理完全一致，叶池早就有所心里准备。相比之下，叶池更想问即将发生的事情：“那烟液呢？花室的事情呢？”
“烟液的情况就和这个不一样了。”田刚向着座椅向后靠了靠，“在小鼠实验时候，这东西会跑到实验体的肝部，因为尼古丁就是在那里被分解的。和一般糖在体内小肠里分解是相似的机理。”
此时一辆机器又从边上走了过来，它的前方推着装载食物的小车。上面摆着的是家猪的大肠以及许多肉片。
同样，也是在叶池与田刚谈话间，龙源雅在一旁操作的结果。
“什么意思……?”叶池看了一眼那个机器，随后又继续着与田刚的话题。
“也就是这些东西有大概率进驻某种成瘾物质最后分解的地方，然后产生变化。按照一般的药代动力研究，我们根本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
叶池陷入了沉思。他明白田刚所说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这些能使人变成「异态」的源素，是会挑选进驻人体的某类成瘾物质产生反应的，最后再分解处产生变化。
按照笼统的说法就是——它们‘有意识’。
“所以这就是我说解释不了的原因。”田刚深表遗憾的说道，“我无法知道这东西是谁创造出来的，在我还是研究生的时候导师就一直让我们研究这个，除此之外我们并不清楚别的研究机构是不是在研究这个。”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知道「第一基因」计划的含义？”叶池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
“不知道。”田刚拼命的摇头，“我只知道进行源素投放是计划的一部分，虽然也签订了保密协议，目前看来这种保密协定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吧。”
田刚稍作停顿，便看向了一旁低头看着电子菜单的龙源雅：“因为一毕业就做了这些，如果不去研究，我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那你的…导师，或者一同学习的同学也应该知道这个事情的吧？”叶池小心的在问道。
如果田刚只是通过导师获得的「第一基因」计划的，那田刚的导师也肯定知道这些「异态」源素的真相。
“同学……他们都和我一样。而且有的很多都没有像我一样继续从事这方面的研究。”田刚淡淡的说，“至于导师，他老人家早已经西去了，而且我都做了十几年这个方面的研究了。”
这话，更像是田刚在卖弄什么。
“你难道？就没有对你所做的这些，有自责吗？”叶池又问，他已经不想问关于田刚的身世了。
田刚摇了摇头，他知道叶池的意思。可是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悔恨的心境。
“有，但是这都是上面进行的指示。我无法不去执行，当这些实验做多了，就麻木了。”
“奇迹剧场的事情又怎么说？就是为了她吗……？”叶池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看向了龙源雅。
田刚顿时没有说话，他憋了憋嘴就又低下了头。
过了许久，叶池又向田刚开口：“那好，既然这样，我们恳请你帮我办点事吧。”
此时从桌面发出滋滋声的同时，传来了阵阵肉质烧焦的香味。
田刚明白，这是氨基酸与糖发生的美拉德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