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七十六章
作者:开心是福嘛      更新:2019-07-28 18:30      字数:3526

林满陪着景大娘坐在挽皇后的宫中,静静品着茶。

她是个俗人,茶水是好是坏她是品不出什么差别来,大多数都是听景大娘在一旁细细解说。挽皇后不在,今天礼武帝宴请永康王与永康王妃,挽皇后也前去了,只留她与景赋生一家在这里慢慢等着,等礼武帝差人来唤的时候,他们才可以去宴厅。

景大娘说了好一会儿,见屋中并没有人耐着性子听她说,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这样浮躁,可怎么是好?”

景赋生勾起唇角一笑:“娘的心情不也是如此?若是用心品茗,何须多此一举对着我们如此细细详说。”

景大娘又叹:“以前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来京中,那时候觉得能将你们平安养大便是最好,但等现在真能踏上这里,知晓仇敌就在一旁,这心情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

林满道:“既来之则安之,陛下深明大义,总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一群人互相安慰着,思绪却不禁开始飘向了前厅,就在此时,一个青衫小丫头走了进来,目不斜视请了安,清脆道:“前面宴席已设好,还请诸位贵客随奴婢前去。”

……

宴厅中,丰富的菜色鱼贯上了桌,永康王夫妇二人在隔间拜过礼武帝与挽皇后,目光不禁看向一旁的景江岚。

景江岚因着先帝的旨意,从不主动踏入京中一步,方才与礼武帝闲聊时,才知道景江岚这次竟然是先斩后奏,离了边疆后,陛下那边才收到了折子,夫妻二人心中诧异不已,永康王妃心中更是不安。

话题在挽皇后有意的引导下,不知不觉已变成了永康王府的二位公子身上,便是还是兰侧妃时的永康王妃所出。

先说了两人的学问,永康王妃所出的两位公子才情均不高,启蒙最早却也没有什么惊艳才绝的作品,但因着永康王妃会筹谋,文不成武不就的两个公子哥儿硬生生成了京中有名的踏实稳重之人,众人虽都明白不过是名声好听罢了,但永康王府是礼武帝的心尖肉,谁也不敢当着面儿下人面子,反正谁家没有一两道虚名,总归不是祸害就成,是以两位公子早已说了亲事成了家。

“说来让人唏嘘,若是阿生还在,现在孩子也应当该开蒙了吧。”挽皇后眸中染上些怀念与伤感,随口道了一句。

永康王妃心中警铃大作,想赔笑跟着安慰一句,但嘴角怎么也提不起来,干脆垂了眼眸道:“是啊,生哥儿比我孩子还要大上几岁呢。”

挽皇后继续叹道:“可惜了……”

永康王妃捏着手中的帕子,上面已经被手心的汗沁湿了。

她越想越不安,当年事发后礼武帝并未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尽管充足的证据都摆明了那是场意外,但他还是查了下去,后来或许是什么都查不到,又或许是查到了点什么却瞒了下来……总之,后面的探查不了了之。她担心,礼武帝是不是又去翻查了当年的案子。

永康王是个没心没肺的,这几年愈发严重,每日纵享吃喝玩乐,府中大小事不管,当年的事情他早已抛弃在脑后,现在乍一提起,记忆深处那张阴鸷仇恨的小脸突然涌上脑海,提醒着他当年所犯的罪过,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五弟可是身子不舒服?”这么大的动作自然没有能逃过礼武帝的眼睛,他道:“若是不舒服,朕便传御医来为你诊治,可别贪一时便宜惹坏了身子。”

永康王将那张脸从脑中驱离,摆摆手道:“谢皇兄关心,小毛病,不碍事。”

礼武帝收回眼眸,接着挽皇后的话道:“说起来,阿生他们离去也有十五年了,朕这几日时常梦到他们,说心中有冤屈,朕百思不得其解,杀害他们的那伙乱贼已经伏诛,尸骨无存,何来冤屈?五弟,你是阿生的父亲,可有接到他的托梦?”

那张带血的五官重新浮上脑海,永康王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多年来骄奢淫逸的生活让他已记不起当年的恐惧,但今天不知道礼武帝怎么回事,一再一起当年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回忆起残害发妻亲子的细节。

永康王不如永康王妃想得多,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平淡的近乎冷漠,“十几年了,若真是有什么冤屈,也不至于等到现在,陛下忧思过多,当小心龙体,切勿为这等小事忧思过重。”

永康王妃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自家这位王爷果然是好日子过惯了,陛下如此明显的试探都未听出来,尽管父子情真的冷漠,但在这个时候面上也要装出三分情来。永康王妃只得补救,面色凄凄道:“生哥儿与姐姐当年就这么走了,我现在想起都还心痛着,或许是生哥儿责怪我们不尽责,未能将他们救出来,所以不曾托梦给我们,不知道陛下在梦中可听生哥儿说了些什么?可有我们能补救一二的?”

挽皇后在一旁弯起一边嘴角。眸子低低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遮住了眼中的嘲讽。这个时候了,还要让景赋生背上苛责父母姨娘的名声,难不怪景家几人小心翼翼至此,若是半途被永康王府发现他们还活着,真就要死了。

景江岚在一旁握紧了拳头,目光几乎要带出火来。

永康王这个时候终于觉得不对劲了,赶忙打起精神,惴惴道:“王妃说得对,生哥儿有什么嘱托说与陛下,陛下尽管告知我们。”

一个宫监走到礼武帝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礼武帝点点头道:“传。”

礼武帝看着桌上一群人,面无表情道:“朕说出来怕词不达意,不能尽阿生所愿,朕这里倒有几位故人,不如让他们与你们说说吧。”

永康王妃眼皮一跳,心也跟着抖了起来。

殿外有几人朝内走来,打头的是一个穿着粗布的妇人,她发丝黑白掺半,面容也不是京中贵妇们所保养的那般精致细嫩,除了那抹健康的红润,实在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后头跟着的,是一个青衫年轻男子,身量较高,但太瘦了,一眼便能看出是个药罐子;再后面,是各抱了两个孩子的妇人,均是农妇打扮样。

殿外金乌已经高升,逆着光看不太清楚,只待那几人越走越近,容貌越清晰,此刻几人的音容突然与十几年前脑中熟悉的容貌重叠在一起,永康王妃惊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手脚俱冷,美目圆瞪,迸出几丝红丝,毫无半点仪态。

“你……”永康王此刻也看清了来人的容貌,喉间一哽,宽大的袖袍掀翻了桌上的佳酿而不自知。

林满一行人进来后端端正正的问了帝王皇后安,待天子一声免礼后便直直地站着,一旁的永康王夫妇二人仿佛并不在。

永康王浑身犹如被抽干了力气,跌坐下来,这几人能出现在礼武帝这里,便是什么也不用说了。

永康王妃堪堪撑住了身子,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表情恢复正常,她迈着略显蹒跚的步子走到几人面前,细细打量着他们,仿佛是在确认他们到底是死是活,当对上景赋生那双戏谑又藏着快意与仇恨的眸子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景赋生朝她扬起一个笑,说不出的渗人:“好久不见。”

“生……生哥儿……”永康王妃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指甲隔着衣料都快能陷进他的肉里,永康王妃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般,“你,你还活着?太……太好了……”

“让你失望了。”景赋生厌恶的将胳膊从她手中抽离,这个时候还要勉强演戏,让他从头到脚感到十分恶心,他冷冷道:“我们一家都活得好好的,你当了十几年的永康王妃,是该还点利息了。”

“你在……说什么呀?”永康王妃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子,不敢相信一切来得那么快,他们怎么就回来了呢?为什么还活着?那般浓烈的毒药,不该是早就毒死他们了吗?

“够了。”这次开口的是礼武帝,他的语气中不见怒意,却比发怒更渗人,他看着眼前的永康王夫妇,眼中满是失望,“你们两个人,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一切都完了。

永康王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永康王妃大叫道:“是她逼的!那天贼人来袭,这歹毒的妇人便说如果不跟着她一起动手,就连我一起杀了!我,我是被逼的,陛下,我是被逼的!”

永康王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此刻为了自保,他已经顾不得这谎言撒的有多拙劣,什么夫妻情分,都宛若一个笑话。

永康王快步走到永康王妃面前,背对着礼武帝将她死死抓住,对她拼命使眼色,近乎哀求,嘴中却喝道:“你这个歹毒的妇人,你以当年的事情威胁我,不敢说出去半分,痛苦了这么多年,报应终于来了!我心惊胆战这么多年,害怕哪日孩子跟着你一起受牵连,没想到苍天有眼,生哥儿竟然还活着,你这毒妇也该伏诛了!”

几乎在一瞬间,永康王妃就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若是她一个人抗下所有的罪名,永康王府说不定还能有一丝喘息,她还有两个儿子,也不至于受牵连,她兢兢业业在永康王府筹谋多年,也不至于功亏一篑。

永康王的目的实在是太明显,就连宫斗经验为零的林满都在片刻后缓过味儿来,永康王冷漠至此,她在一旁都替永康王妃心凉,但并不同情。

永康王妃哈哈笑了几声,眼中的阴鸷毫不隐藏的显露出来,道:“没错,是我,是我干的。”

永康王听她如此说,心中松了一口气,但那口气还未落进肚子里,却听永康王妃继续道:“但是王爷,是你说倾慕我许久,是你说想让我做你的王妃,是你说景氏仗势欺人不配为良人,也是你说,想要她的命,还有你那贱种的命,你都忘了吗?你若是忘了,我再说一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