咧齿·沙拉坦是诈齿氏族中小有名气的鼠人外科医师。诈齿是四大氏族中居于首位的米凯尼氏族最大的附庸氏族，正因此，他之前有幸到米凯尼的某个工程术士手下偷学了点伎俩，了解了不少机械理论和次元石技术。

因此，凡是氏族里哪个军阀权贵负伤了、还是哪些狂热的机械崇拜分子想要在自己身上动点“小手术”，都会找到咧齿··沙拉坦位于诈齿矿坑中部的医所。

诈齿氏族的所在地是一处巨大的矿坑。这里过去是某个矮人部族的资源供应处，但自数百年前被米凯尼氏族偷袭攻陷后，便划拨给诈齿氏族管理。所有氏族鼠都围绕着矿坑由上至下筑巢而居，依靠矮子玩意儿遗留下的索道和滑轮组升降梯进出。久而久之，竟也繁衍出了一个规模庞大、结构复杂的鼠人“社区”。

咧齿·沙拉坦由于掌握了在诈齿氏族极为稀缺的“核心技术”，就连氏族族长直系亲族的权贵鼠们找他动刀子都得排队，所以他一般都关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拒绝了自己不感兴趣的邀约。

除非拿出次元石来，还得是很纯、个头很大的那种。这样的“订单”，沙拉坦是无法拒绝的。

而在今天凌晨，他就碰上了一份自己“无法拒绝”的订单。

沙拉坦原本在工作台上睡得正香，却被自己那只莽莽撞撞的奴隶鼠仆人吵醒了。在部分氏族，豢养低贱的奴隶鼠当做玩宠、弄臣或仆从，是彰显身份地位的做法。而沙拉坦，在诈齿氏族无疑便是金字塔尖的权贵。

“沙……沙拉坦大人！订单！天大的订单！yes！”脖子上拴着项圈的奴隶鼠身形瘦弱、但毛发却刷洗得十分干爽。他跪在沙拉坦身边，畏畏缩缩地说着，语气中带着欣喜。他的声音比起一般的鼠人要显得尤其地尖锐细小，因为被沙拉坦出于“研究”目的给处理了某个特殊部位。

“该死的奴才！奴才！我不是说了，大单子，才叫我！大单子，没有，你该死的嘴巴，就要卸掉！换成金属的螺栓！”沙拉坦似乎因为被吵醒，很是不悦。他直起身，怒目圆瞪，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奴隶鼠，伸出自己的爪子，挠了挠自己蓬乱的毛发。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沙拉坦整只右臂，都是由某种金属打造而成的义肢。他每动一下，金属外壳的下面似乎都有粉红色的筋肉扯动复杂的齿轮构件，推动着整只手臂的活动。虽然造型诡异，但却显得极为自然。

“大人！奴才不敢！大订单！伟大的诈齿·提兰尼寇的订单！次元石！足足一袋子的次元石！”那只奴隶鼠从身下掏出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毕恭毕敬地递到了沙拉坦的面前。

“诈齿·提兰尼寇？那个家伙，头脑发达！他不是去讨伐王族的异端了吗？十三人议会追讨了二十年都没抓到，余孽！他抓得到？”沙拉坦虽然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意味，但仍伸出机械爪，将那个袋子扒拉到身前，嘶啦一声打开。

“次元石！不愧是提兰尼寇族长！大手笔！yes！yes！”一看到满袋子绿澄澄的次元石，沙拉坦的语气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提兰尼寇老家伙，提出的要求？要求！是什么！”沙拉坦轻轻取出一颗次元石，像是看待艺术品一样放在爪间把玩着，再缓缓放到尖嗅了一嗅，满脸都是迷醉的表情。

“大人！提兰尼寇族长，说这是秘密！他没有和奴才说！要您马上去找他一趟！说这些只是一部分！”奴隶鼠不敢抬头看沙拉坦，而是仍用他尖细的嗓子压低声音禀告。

“什么？”沙拉坦听到此言，攥着次元石的机械爪都在身躯带动下颤了一颤，“这么多，只是一部分？！哈！哈！次元石！yes！yes！奴才！快把我的家伙什都备齐了！马上！”

“是！大人！”奴隶鼠迅速起身，飞快地消失在了工作室外面。

见奴隶鼠走了出去，沙拉坦将那袋沉甸甸的次元石放在了工作台上，伸手拨了拨身旁一台形状奇异的机器，啮齿间喃喃有声：“提兰尼寇老家伙，吝啬得很！这次，下血本，要搞大事！”

…………

看着身侧的滑轮组上飞速滑过的粗大绳索，站在升降台上的沙拉坦用机械爪轻轻搭着木质的靠栏，眼睛飘忽不定，看向身前漆黑矿坑的最深处。

有的时候，作为鼠人中坚定的机械至上信徒，他还蛮钦佩矮人玩意儿的。虽然他们又顽固又臭、闻起来就和低贱的奴隶鼠一样——这还得追溯到诈齿氏族上一次入侵石须矮人的城邦，给沙拉坦带回了不少“实验道具”。

经过一番拆解、研究，沙拉坦得出一个结论：矮人在智力上对鼠人的优势来源于他们大脑袋里那团更大、更黏糊糊的东西，回沟和皱纹数量也更多。虽然大多数矮墩子并不用它来干正事，而是整天想着喝酒、守财和翻仇恨之书——一本记载着前朝历代至今大大小小仇恨的厚本子。

但矮墩子在机械研究上的贡献无与伦比。他们留下的升降台和滑轮组虽然已经有百年历史，但经鼠人稍加翻修后还能使用。尤其是在动力机关处加上一小块次元石驱动后，那速度，简直嗖嗖的！

沙拉坦的视线在矿坑的墙壁上停留了一会儿，又带着鄙夷迅速离开。在坑壁上凿出大大小小深浅不一坑洞的，是占据氏族人口最大部分的普通氏族鼠，他们像孢子一样扎根在岩壁岩壁上，以顽强的生命力繁殖扩散，最后几乎占满了每一处角落。搭建的简易棚屋里时不时传来纷杂的嘶叫、飘出骚臭味。他们没有资格乘坐升降梯，只能靠草绳编织的长梯在陡峭的岩壁上升降，稍有不慎便会掉到坑底最深处摔死，成为黑暗处某一群奴隶鼠的食物。

当然，这样的事情不少见、也没有鼠人注意。生生死死，每时每刻都在这个矿坑里发生。沙拉坦关注的，是大人物们的健康和欲求。

至于所谓奴隶鼠，是鼠人社会中最低贱的存在。他们没有氏族的血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也不知道在哪里死去。大部分奴隶鼠得不到氏族认可，只要给它们一些劣质的食物，安排一份苦工，再派上几个监工，就能让他们安安分分地忙上短暂的一辈子。

当然也有奴隶鼠依靠手段和实力，率领一帮乌合之众，一跃而成某氏族首领的。据说，统领诈齿氏族的族长提兰尼寇，当年，就是一只低贱的奴隶鼠……

想到这，沙拉坦甩了甩头。污蔑贬低大客户，可不是自己的作风。

很快，升降梯摇摇晃晃地停在了矿坑边缘的一处平台边上。沙拉坦用爪子撩起长袍，迈足踏了出去。

在他的面前，矗立着两排身披暗红色重甲的魁梧鼠人，他们看见沙拉坦，整齐划一地用手中长戟的末端敲了敲地，发出“哐哐”的响声。

沙拉坦脸上迅速带上了标志性的奸笑，点了点头，案首阔步往前方走去。

他倒要看看，提兰尼寇这只吝啬玩意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