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到五，现在开始，一。”

费痕暂时地陷入了沉思，此时他正面对着两难的选择。

“二。”

——要么，选择放弃，平安离开，从此就当湛卢只是普通的过客。

“三。”

——要么，不顾一切，死撑到底，哪怕今后真的变成失去意识的植物人。

“四。”

湛卢没有丝毫犹豫，毫不留情地把事态拖向最恶劣的边缘。

费痕正想要说什么，湛卢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

“五。”

话音刚落，响起了“轰”的一声巨响，所有书架忽然一起转向，迅速地移动起来，等到费痕反应过来，书架已经在他身边围成了坚不可摧的城墙，把所有的道路都彻底封死。

“唉……”

星霜深深叹息，说不出的无奈：

“汝真是一点都不留退路啊，湛卢。”

“我就是我，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你应该很熟悉吧，星霜。”

“吾只觉得汝有些陌生。”

“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了吗？”

“汝早就不一样了，如果汝还是曾经的样子，就不会把自己封闭在这里了吧？”

“我应该在那时候就这么做了，没想到一直到现在才这么做，真是可笑。”

“不，吾倒是觉得，那段时间里的汝反而是真正的汝，只不过，汝终究还是陷在费冶的影子里不能自拔。”

“你又何尝不是呢？陷在费宗的影子里，和我有什么两样呢？”

“费宗他……”

“只是，如果你一直陷在费宗的影子里，那么现在你身边的那位呢？叫费痕对吧？”

“费痕就是费痕，费宗就是费宗。”

“真可笑啊，你这是移情别恋呢，还是脚踏两条船？”

“吾很清楚吾在做什么，也很清楚吾该做什么，但是，今天的目的并非争执吾和费痕的关系，而是汝。”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来的，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我自己的意志，有我自己选择的生存方式，你也一样，所以我们不需要彼此干涉不是吗？”

“如果汝坚持这一点，吾希望汝能听听费痕的想法。”

“有必要吗？”

“有必要。”

“你是被他迷惑得失去自我了吧？”

“赤霄也赞同他的理想。”

“赤霄？”

“现在叫做白凛。”

“是吗？原来已经‘名约’了啊！倒是有些本领呢。”

“所以汝不妨听一下吧？对汝来说也就是那么一点时间，就当做是对家主应有的礼节吧？”

“……”

湛卢的态度明显有些松动起来，沉默了片刻之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就听你说说吧，费家家主。”

“我可以说吗？”

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费痕暗自庆幸，又难免有些激动起来：

“你会听我说吗，湛卢？”

“我至少可以听你说完，就算只是出于对费家家主的基本礼节。”

听口气，湛卢还是不怎么愿意和他多费唇舌，费痕心知自己必须谨言慎行，否则一言不合，后果很严重。

深深地吸了口气，费痕简单地梳理了一下思绪，开口就打算先声夺人：

“湛卢，我首先要告诉你一点，我已费家家主的身份，决定介入你们的‘神剑征伐’。”

“嗯……”

虽然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湛卢多少是觉得有些意外。只可惜看不到她的模样，费痕只能一边猜测她的心思，一边继续自己的游说：

“不仅仅是介入，我已经决定要结束这场残酷的游戏了，而且我已经在做了！”

“……”

湛卢没有应声，但是空气的流动又有些不自然起来。

“星霜，白凛，菲妮娅，还有吕布，我为了这个理想，可是一直都在拼命！”

“……菲妮娅是谁？”

“就是魔龙法夫尼尔。”

“真是意外……”

湛卢这下子真是有些惊讶了：

“你是说连魔龙也人认同你的想法了？”

“……是的！”

其实菲妮娅并没有明确地承认过这一点，不过现在费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没有她的帮忙，我也无法进入你的‘记忆回廊’吧？”

“是吗？难怪那时候我无法抵抗回廊门扉被打开，原来是魔龙的力量在作祟……”

“是的。”

“好吧，你能做到这一点，我承认你的理想确实很了不起，而且我相信你能做得到，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

“就算你真的结束了‘神剑征伐’，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费痕这下子倒是有些诧异莫名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也是高等精灵吗？”

“确实，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然而我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决定彻底脱离‘神剑征伐’这场游戏了，所以这场游戏存在与否，和我毫无关系。”

“从‘那时候’起？”

费痕很想问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充满危险性的爆炸性问题，于是立刻悬崖勒马，换了话题：

“你说你脱离了这场游戏？”

“是的。无论是谁来挑战我，我都不会接受，最多不过是陷入沉睡，睡个几百年几千年，我完全不在乎。”

费痕一时之间变得语塞。

湛卢的话说得非常简单明了，但是其中潜藏的信息却令人深深不安。

——在某一天，某个原因，湛卢突然决定彻底脱离“神剑征伐”。

——从那时候起，无论面对谁的挑战，她都选择拒绝，或是逃避，或是干脆直接陷入沉睡。

——而这次她选择把自己封闭在“记忆回廊”里，显然是日积月累的情绪彻底爆发带来的最坏结果。

而且，把这些信息综合起来，还渗透出一个更可怕的信息：

——湛卢不仅仅是放弃了参与“神剑征伐”，她甚至想要放弃高等精灵的身份。

——对高等精灵来说，这无疑就是一种自杀的方式。

——湛卢真的是想要自杀！

费痕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如果不是被牢牢地束缚着，他早就跳起来了。

“所以，你的理想确实很伟大，但是与我无关。”

湛卢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看样子是打算停止和费痕的对话了。

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的边缘，如果不能力挽狂澜，结果将会一发不可收拾地滑向绝望的深渊！

不过，眼看事情已经难以收拾，费痕反而冷静下来了，或许，正是因为身处绝境又无路可走，自暴自弃之余，反而意外地柳暗花明了吧？

冷静下来之后，费痕迅速地把原先计划好的台词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后放弃了其他的闲言碎语，单刀直入：

“湛卢，请你听我最后一句话！”

“再说什么，也都是无谓地浪费时间。”

“我只说一句！”

“只有一句？请说。”

费痕深深呼吸，尽量提升自己的气势：

“我今天到这里来，就是想要唤醒你，想要解放你！”

“我知道了，说完了吗？”

“我是因为你才想要这么做的！”

“……嗯？”

这句话似乎有些没头没尾，莫名其妙，湛卢一时之间不明所以：

“为了我才想要这么做？什么意思？”

“我不是因为你是高等精灵，不是因为你把自己封闭在这里才想要解放你，我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你就是你！”

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发言，如同一颗气势汹汹的烟雾弹，搅得现场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