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按摩的这小东西彻底舒坦地展开了，方吟水已经基本麻木了。

他把孚幽奇株整个连根带枝地采了下来，小心地捧在掌间，这才离开了石台。

成一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先前紧紧扎在石台上的孚幽树来到自家少主身前，献宝一般地道，“少主，这个给您。”心底不可避免地触动了。

成一懂一点药性，也听说过孚幽果，他心里可惜地道，这么一株难得的孚幽果树，就这样糟蹋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位小少爷也是出于好心，心底虽叹息，却也不好说什么。

孚幽果树百年难得一结果。无法提炼出药性的孚幽果，在此时的少主面前，毫无用处。

就连成一都懂的道理，秦流默没理由不知道。

至于他们为什么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孚幽之根……用凌紫鸢的话说，从古至今，少有人会舍得把整整一个枝头的孚幽果都舍弃掉，只为了取其根，没了根系，孚幽枝就不会再有活力，无法生长下去的孚幽枝……与那被抽光了药性的孚幽果一般，都形同摆设。

这样暴殄天物的行为，如非被逼无奈，等同于杀鸡取卵一般，自然不会有人愿意书写在纸上，‘怂恿’后人来做这浪费之举。

方吟水一想，古人还真是有那么点意思，怕后人浪费，就索性不写了，还真有些现代人味道的小心机。

方吟水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秦流默解释，他生怕自己说个谎被敏感的秦少主感知到，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就不好了，索性蹲在兀自隐忍痛处的秦流默身前，剖白了说，“少主，有人和我说，这个孚幽之根能缓解您的症状。您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帮您先尝尝。”

秦流默微微侧首，正‘看’向方吟水，双眼朦朦胧胧影影绰绰之间，似乎又产生了一种似真似幻的错觉。

针扎一般的疼直直地钻入大脑，一根不够，就变幻成无数根，一直在他的头颅里翻搅，逐渐积累成更加难以忍受的痛楚。

方吟水见秦流默没有回应，心底越发焦灼，他在石台上折腾了好一会，只怕秦流默早就越来越难受了，只是面上不显，才让他一时没有感觉出来。

他知道如果没有秦流默本人的示意，成一是不可能让他把这个东西喂到自家少主嘴里的，他又不是没眼力见的，从刚才开始，成一就一直警惕地盯着自己，似乎生怕自己做些对两人不利的事。

方吟水自知理亏，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敢来硬的，半跪在秦流默跟前，语气几乎带着哀求，“少主，您就信我一回，求您把这个吃了，您要是不信我，让成一把我剁了都行。”

“少主？求您别折磨自己了，信我一回好吗？”

到了此时，秦流默其实已经痛的意识不清，听不真切耳边的话到底是什么，只是影影约约，似乎有个人极为恳切又卑微地，想要他信他。

秦流默眼睛烧得通红，他闭了闭眼，脑中不甚清醒地产生了幻觉，来回颠倒。

“少主，您摸摸我好吗，就摸一下，我好想你……”

“少主，我以为我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你也……”

“少主，这次是您先找到我的，真好。”

“少主，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想离开的……”

……

秦流默失神地喃喃，“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的错……”

方吟水哄了半天秦流默也没半点反应，正急的团团转，就听到一声含糊不清的低语，下意识地凑近了些，想要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什么？”

秦流默低垂着头，语声模糊，“是我说好了要护你，是我没护住你……”

方吟水还是没听清，他几乎是半求助地回转过头，看向成一。

“成一，你信我，我真的不会害他，这个东西能帮他。”

成一也看出自家少主失了神志，他紧紧锁着眉头，看得出秦流默的情况不甚好，这次发作似乎比以前都要凶猛，以往的这时，秦流默少说还留着几分意识，可这时，还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失了神。

何止方吟水焦心，他的心自自家少主发作以来就没停下过。

成一细细看了眼方吟水的神态，只一眼，就放下了心底的坚持，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咬牙点了点头。

这个孩子，如果自己不松口，恐怕下一秒哭出来都有可能吧。

成一看得出，这孩子是真心为了自家少主忧心，那种唯恐被丢下的恐慌无助，是怎么也无法作伪的。

事实上成一也没想错，方吟水得到他的答复差点就喜极而泣了，可他转眼看了手里的孚幽之根，眼底又露出些愁绪，孚幽之根说起来也并不大，但要让人就这样生吞下去，也极为难为人了。

凌紫鸢感知到他的忧虑，提醒道，“放心，孚幽之根是十分有灵性的灵药，在被吞食时会自主配合化为液状被人服下。”

方吟水刚才还不觉得，这时候见她简直步步到位，不免疑惑，“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凌紫鸢足足停顿了好半响，就在方吟水以为她不会回答，扶上秦流默的肩头准备喂药时，才听到凌紫鸢声音很轻地说，“璐儿就是水属根骨。”

方吟水手指顿了顿，明白了过来。

璐儿是凌紫鸢的女儿，她和方吟水说过，爱女生下来就病弱，不好习武，却原来是有根骨的。

想来那时，凌紫鸢也是操碎了心，想尽了无数的法子，想要把自己女儿的身子骨调养过来，如果能习武，那么身体自然会康健一些。

可惜……

最后璐儿还是去了。

方吟水知道，自己无形中碰到了凌紫鸢的伤，虽是无意，却只有痛的人才知道有多痛。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心里不太好受，“对不起。”

凌紫鸢却笑了，“傻孩子，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都是命。去吧。”

都是命……方吟水在心底跟着念了一句，心底没来由地更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