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初墨很想问一问是不是被宁凡白睡了一次，所以唐慕青的所有心性就都变了。

这是他以前对裴何靖说过的话，时至今日，他觉得荒谬可笑。

有多厌恶一个人，就有多憎恨他触碰自己。

更何况下了药以后，根本就没有温柔可言，只怕好了也得养上十天半月，以后再想亲近都会有心理阴影。

宁凡白不是他，所以那次以后，这两个指不定都是相敬如宾的。

那就是唐慕青知道是他熊初墨陷害了他？可是真是奇怪啊，那次的事情，是裴何靖偷偷搭上了宁致远的线，跟他熊初墨又有什么关系？

“我以前还把你当兄弟呢，可是你对我图谋不轨。”

唐慕青不可置否，那些年他眼瞎，看中了熊初墨这个人渣。

“你说你很喜欢我，还说你很讨厌宁凡白，结果你看看，你这张嘴把人骗得不轻。”

唐慕青翻了个白眼，“以前我是太年轻，识人不清，你就别说了，你都已经是阶下囚了，想点儿现实的吧。”

不想着怎么逃，不想着怎么减轻罪名，也不想着跟随他的兄弟们都将得到什么处罚，更不关心宁云欢这个爱了他一辈子的女人，为他怀胎生子，却在八月早产，险些命也丢了。

旁边还有个老幕僚，这人枯槁的身子蜷缩在地，唐慕青透过他灰扑扑的衣服仿佛能看见内里烂透的心。

很多事情，都是他挑起的，他在暗中搅风搅雨，让人不得安宁，快百岁的人了，还向往着乱世，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可惜。

熊初墨就此沉默了下来，他这一辈子都是桀骜不驯，能争取到手的，一点都跑不了，得不到的都是他真正不想要的。

世人都说他憨傻，无脑，只知道冲锋陷阵，却不算算自己的得失。可是他自己清楚，这样才是最好的。

但是他也是人，有七情六欲，也有血有肉。

熊初墨的亲兵副将很多，不服气的更多，他都是用武力镇压的，不服的都打，打到服气为止。

熊家只剩下他一个，多少人看着他风光嚣张，等着他老无所依，然后就此没落。

他只要有一回在战场上走个神，或者指挥出错。亦或是他在朝堂没有估摸对皇上的心思，也有可能是他对皇子的拉拢没有处理好，都能让他万劫不复。

他还年轻，他未来有千百种可能，可同样的，扼杀他的方式也有千百种。

熊初墨偶尔也觉得累，年少时交过几个好友，过后才清楚人家看中的是他熊家的门庭。

那时他与唐慕青交好，唐慕青是娇气的男娃娃，他说实话，见过的别家几个女娃都没有他那么娇气。

明明唐慕青也有很多事情摆不平，还是个麻烦精，走到哪里都能惹是生非，当然有些事情是主动找上的，有些事情跟他确实无关。

熊初墨是个仗义性子，不止是为唐慕青，他也为很多别的人出头过，但是只有唐慕青会害怕连累了他。

次次如此。

他父兄皆死于战场，他十五岁的年纪，单枪匹马杀到边疆，仗着自己的熊家人，强行夺了两万兵权，战事五年，凯旋而归。

所有人都夸他厉害，却没有一人问他这些年辛不辛苦，受过的伤痛不痛。

但唐慕青有，那些年熊家没人，除却家里的管家们，就是宫里会有人去祭拜，唐慕青每年都去。

五年期间，清明，忌日，都没有断过。

熊初墨不是那种话说得矫情的人，这些事情他都默默记在了心里，再才发觉，几年不在，唐慕青的性格变得越发骄纵了。

他喜欢这样的唐慕青，不喜欢软弱的，他们可以一起欺负人，一起把酒言欢，但是这样子的唐慕青又出了一个事情，他喜欢熊初墨，不是熊初墨自认为的“兄弟情”。

有人给熊初墨讲了大庆国的习俗，这东西熊初墨自己也有耳闻，婚俗这种各地本身也不同。

再者，他的好友，喜欢什么性别的人与他无关。

可他明明已经不介意了，偏偏唐慕青喜欢的那个人是他。

熊初墨往唐慕青那边看去，隔着一排木栏，那个人在几层被子之下隆起了一个弧度，看外形还是缩着的，外面的两个碳炉里烧着上好银碳，没有发出什么味道。

“你这个身体，实在不像个男人。”

“你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保护不了，我们谁比谁厉害了？”

唐慕青字里行间的怨气显露无疑，熊初墨眉头微皱，他想了想，觉得可悲。

熊初墨不是个悲观的人，事情干都干了，肯定是要得到最大的效果。

那唐慕青都送到宁凡白床上去了，那肯定是应该要有该有的回报才行，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而宁云欢，这个女人他本身就不喜欢。

别说什么张扬跋扈对他用情专一，如果是这样，熊初墨不会不顾及她。

宁云欢爱的根本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这个身份，为了她大哥，为了助她大哥成就千秋霸业。

不过刚好熊初墨年轻，模样不差，性格也被她喜欢，一切的条件下才有了那个所谓的深情。

熊初墨垂眸，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真心爱他，世人要么惧怕他，要么为兵权。

而他自己也不爱，他心里满是仇恨，可以出于一点点好感出手帮一把，但绝对不会掏出真心。

“你是我算错的最大的一环，我还真是没想明白怎么就败在了这里。”

唐慕青笑：“你不知道吧？我跟殿下很早就认识了，我接近你也是为了你的兵权，你这种草莽汉子有谁会喜欢？英雄是拼命的，我更喜欢在后方坐享其成，难为你把我送回殿下身边，辛苦了。”

熊初墨呆了下，转而惊怒站起，朝着唐慕青与他之间的木栅栏上狠狠打了一拳。

墙壁跟着抖了抖，紧接着传来了血腥味。

唐慕青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目光锐利直直看着熊初墨，“要是早知道熊将军对我那么好却没有那个意思，我肯定顺势跟您做好兄弟，指哪里，你打哪里，毕竟你讲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