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自然是那个老东西了，熊初墨也不傻，今天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必然会死一个，他这个时辰去，难免会惹得一身骚。

但是事情缘由是宁云欢的一个噩梦，亲人之间有特殊感应，是正常的吧？

余钱走近了又说：“将军，若今天出事的大皇子，那梦就正常，若是三皇子呢？”

熊初墨深深看了一眼余钱，调转马头往皇宫去。

若是三皇子出事，那宁云欢的梦境就意有所指了。

今日朝堂之上依然平静，匆忙来，又逐一散去。

唐慕青被宫中赐婚的事情，朝中臣子们多半也听说了，这今天都闭嘴不提，就怕触怒了宁凡白逼着他做错事。

散朝后，宁凡白独自在朝殿待了片刻才挪步准备离开，未到宫门前，就又被叫进了宫。

三皇子府上传来消息，昨夜里，宁致远突然殁了。

他沉寂几个月，一动手就把皇后跟大皇子双双弄没，自己也准备再回朝堂，病没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结果一转眼就死了。

宁凡白脑中闪过一个人影，熊初墨。

他去皇上身边安抚，大皇子的禁足令也暂时解除，放进了宫中。

二皇子之死还不到一月，蛛丝马迹一堆，但又乱线如麻，最终是匆忙定罪结发之妻，结了案。

三皇子的事情才发，宁凡白有意出去查探，皇上瞪视着他的眼神如毒蝎，一字一句吩咐：“太子留宫中，这事情海越去查。”

宁凡白胸中郁气郁堵，因为他当上太子，喜欢了个男人，所以这兄长们出事他就该顶锅认了？

宁海越兴许是禁足这段时间终于有了长进，这个时候再没像以前一样表现出得意之象，满脸沉痛的应下，让皇上保重身体，才退了出去。

宁凡白就站床前，显得极为被动。

他在此之前没有接到任何消息，今天才下朝，还没有出宫门就又被叫了回来，皇上亲自盯着他，他就是出去一步半步都不能。

皇上吊着的最后半条命倒是硬得很，越看着虚弱他越是能活。

宁凡白还不能为了权利去弑父杀兄，这事情不是他做的，他也不会被人逼着到最后这步。

目光直直与皇上对视很久，最终的是病弱老迈的帝王败下阵来。

宁凡白闲着也是闲着，就与皇上聊起了天，他暂时就听皇上的不出宫，把一切心结说开了，后面皇上再如何，他就不管了，大不了架空了他。

“父皇对儿臣有意见？”

皇上冷哼一声，不解释。

宁凡白不以为意，眼睛一眨，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很多以前的光影回忆。

“我自记事起，就经常问母妃，为什么父皇总是不来看我，宫中有宴会也不会请我，兄长们都去尚书房，而我只能由两个小太监教着识字。”

“幼时不懂事，也一直以为宫中太监宫女与我和母妃是没有任何差别的，我们要是让他们不开心了，他们能责骂我们，相反，他们做过分了，母妃也会责罚回去。”

“当然，父皇也并没有把我们彻底遗忘，时不时还会到偏僻的紫华宫来看看，只是每每厌弃的眼神我都无法忘怀，我想，父皇也不会忘记自己心中的感觉。”

“一代帝王，宠幸个宫女不算什么大事，后面母妃怀孕，才升了个常在，她生下了我，你不想让任何妃子代养，因为这样你就会经常见到我，所以又给她升了嫔，再到我立太子，母妃才是瑾妃。”

皇上手在锦被上牢牢拽紧，面上表情阴沉，却没有打断宁凡白的话，听着这个儿子对他心思的揣测。

宁凡白垂了眼睑，也不再看床榻上枯槁的老人。

“我自幼听了不少母妃不受宠，我也跟着不受宠的言论，心中早已清楚我们两个不会翻身，以后想活下去，都得仰仗皇兄们手下留情，学习了何为兄弟手足，我就心有不忿，我想去看看我比皇兄们差在哪里，结果在尚书房外遭到太监哄赶，仿佛我是什么毒蛇猛兽。”

“三哥出来，叱责了太监们，让他们给我道歉领了罚，给我摔伤的手上药，后面带我去了紫玉宫。我第一次知道，我的皇子身份应该高人一等，可在此之前，没人当一回事。”

“三哥于我有恩，这点不论后面我们关系如何，都不可改。去北疆时，三哥来送，二哥亦是。他那时风光无限，给我说若是太苦太累，可以寄信与他说，他想法子。”

皇上脸色终于有所松动，他飞阳国有传统，所有皇子都是一到成年就放出去领差事，办得好了，后面从封王的皇子里挑选一个最有力的做太子继承大统。

这样是能合理避免手足相残，在几年前，他们也是亲兄弟，各自扶持的。

“后面我再回来，物是人非，最风光无限的不是二哥了，他被困于后宅，我与三哥亦离了心。龙椅这天下就这一把，我无外戚支持，我没人脉周旋，我独自从北疆归来，我每走一步都有迹可循，没有踩过任何一个兄长，父皇若是把一些细枝末节的小摩擦拿来猜忌我，那我无话可说。”

皇上目光盯着窗前幔帐，望着上面的花纹出神，一圈又一圈的纹路里一不小心就陷了进去。

这天下本没矛盾，有的都是权利相争。

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最后有没有再次跌进这个权利的漩涡，为什么封王立太子的时候心情纵然复杂却倍感安慰，可算有个人在他后继无力的时候冒了出来。

但又是什么时候起，他再无法正眼看宁凡白一眼？这种厌弃的心情一天比一天重，像是又回到了他想抹去瑾妃母子这个污点时。

到了老，不想死去，贪恋人世，也贪恋皇权，怕被儿子赶下位，也怕命不该绝却是儿子们故意陷害。

连续死了两个，他悲痛有，震怒有，更大的感觉还是害怕，就像是倒计时，算着何时到他。

“父皇保重身子，儿臣先出宫看看。”

宁凡白说完再不等皇上发话，径自转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