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青感觉到指缝间硬硬的骨节还有微凉的温度，又再听着这一字字的承诺，眼底又溢出一层雾气，他吸了吸鼻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我可记下了，殿下说话算话。”

宁凡白少有的放松，他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自然不会忘的。”

一样的夜色，心境不同了，感觉也就不同了。

烛火灭了，窗外的月色也被阻拦，房内只有床头悬挂着的一颗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宁凡白侧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看向唐慕青，却又不经意的四目相对了下。

唐慕青迅速闭上了眼睛，手不自觉抓紧了些，反应过来又慢慢放松下来。

宁凡白嘴角漾开的笑意愈发的浓郁，这夜再长一些也是可以的。这种幸福感，真是让人着迷啊。

一夜无话，再到寅时，司尘在门外候着，宁凡白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又再深深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人。

现在，他应该不会被噩梦惊醒了吧？

宁凡白担忧之余又有些窃喜，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唐慕青的心病。

太子朝服早已送来，司尘与司逸每天都要检查数遍，这时再给宁凡白穿上，才算是真的把提着的心给放了下来。

房内烛火燃得多，司尘最后给宁凡白把腰带系好，才虚扶着他坐下，给他束发。

宁凡白身边一向没有丫鬟侍候，这些事情司逸做得多，司尘虽也会，比起来却要显得生疏一些，好在跟往日一样的时辰，宁凡白这段时间却是不能再练武了，时间比较充裕。

吴老这时也熬好了汤药，早上也是亲自做了药膳，进门后就是一声嘱咐，“今天就是不给他们面子，殿下也得早日回府，您的伤势不能再拖了，久不愈合，感染以后更是难好，还可能染上时疫，再者，您气血也会不足，往后是会留后遗症的。”

能让他反复提起，且一次比一次说的话长，司尘也感觉到了此事的严重性，他眸光暗自沉了些。

在外，一般都是他代宁凡白开口说话，与人交谈。晚些时候，就是冒着被处罚的危险，也要把那些人的话头都给堵回去。

管他们怎么想呢。

宁凡白透过铜镜能看到一点儿司尘的脸色，他心里叹了一声，都说司尘了解他，可是时间久了，他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司尘呢？

那边吴老把手里的托盘都放在了桌上，又过来给宁凡白把了个脉，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等头发束好时，他才也松了手。

“先吃药膳，再喝药汤，分量都不是很多，殿下不必担心积食。”吴老说着，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玉瓶递给宁凡白。

“这个药丸，大抵可以让您的疼痛减轻一些，不宜多吃，不过是怕到时候被人看出来您脸色不对应急用的。”

宁凡白接过后才起身往桌边走，边又随口问了一句，“外面的谣言都有哪几个？”

司尘早有准备，回的快，“除了最开始说的殿下与三皇子不合以外，就是那些大夫传出的宁王府有刺客的消息。属下已经让人从中配合散布谣言，把水弄得更浑了。”

宁凡白也不问司尘是怎么搅得浑水，帝都乃天子脚下，政事中心。就算是些平民百姓，长期耳濡目染，心里也有些个大概的概念。

大户人家尚有家产之争，帝王之家又怎会有情呢？

就看他那位一向跟个谪仙一样的三哥，会不会屈尊降贵再次出面做好事，维护一下形象了。

帝都不同于其他地方，讲学必须由国子监那边组织，讲学的人选，都是一些有资历的儒士。说白了，都是年纪大的老头子。

三皇子宁致远，一向谦和有礼，他再怎么学识广博，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扫了人家颜面，抢这个差事。

那么他还能做什么呢？

宁凡白把药膳和药汤都喂进肚里，这些事情也还没想明白，他与他那三哥，不是一路人，这阴谋论也得将心比心才好猜。

他抬眼了一下司尘，“你说，我那三皇兄，会是怎么个应对法？”

司尘蹙眉想了想，“他会怎么做属下倒是想不到，不过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三皇子对殿下好，事无巨细，挑好的说，往大了夸，越夸他，就越贬低了您。”

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为了皇位，不顾兄弟情谊。

宁凡白唇角一扬，“那你现在再去吩咐一下，告诉他们，三皇子最爱吃莲花稣，我曾下水给他摘过最新鲜的莲花。就这一件事情便可。”

司尘是这两年才来宁凡白身边的，对这件事情的始末是不知道的，他也不多问，应下后就先转身出去交待下去。

吴老以前是宫里的太医，别人不知道……不，应该是宫里不希望有人知道的事情，他却是知道一些的。

因为那时候三皇子吃了莲花酥后，全身起了红疹，他也是会诊的太医之一，那时候，宁凡白十四岁。

三皇子莲花过敏的事情鲜少有人知晓，就是太医院内都没有备案，可是自小与三皇子一起长大的五皇子宁凡白，他知道的话就不稀奇了。

本是好心想哄皇兄开心，却意外办了坏事。

当时皇上正因朝中的事情忧心不已，身体也是那时开始总是三天两头的生病，这养在眼皮底下的两个孩子，平时看着和和睦睦，背地里居然也是勾心斗角的。

震怒的皇上下令要处罚五皇子宁凡白，三皇子却撑着病体下跪求情，说是这事情他自小就知道，嘴馋也总是不敢吃，这五皇也是一番好心，不知者无罪。

这事情当时大事化了，又是帝王家务事，就没有几个人敢提起了。

这个时候散布这个消息出去，分明就是宣战了。与实名下战帖，又有什么区别呢？

吴老看宁凡白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一下，他终归是个医者，不懂这些个权谋的道道。

宁凡白眼睑微微垂下，眸子里分明也是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