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司逸被逼着陪唐慕青下着棋，他棋艺太差，唐慕青一边与他对弈，一边又在教他。

只是司逸说什么都不愿意坐下，站一边执子一颗颗落在棋盘上，看着有些怪异。

看见宁凡白回来，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殿下，您回来了。”

他的性格实在难以说出求助的话，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宁凡白，眸子里也是少有无助。

宁凡白淡淡点了点头，“司尘有事出去了，你看看府上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

“是，属下告退。”

司逸看着面色无异，步子却是比平时要快上了几分，逃也似得出了房门。

唐慕青把棋子一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殿下把他打发走了，这棋还怎么下？临时换人可不好。”

宁凡白微微抿起的嘴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重来？”

唐慕青闻言就把棋盘上的棋子清空放好，见宁凡白在他对面坐好，才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熊初墨真不去淮河了？”

宁凡白手指间一枚黑子翻转，指腹时不时摩擦一下，却又久久没有落下，目光盯着棋盘，似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落子，“你应该猜得到他的目的，去淮河就是计划成了，不去淮河，自然是要再想新的法子。”

唐慕青叹了一口气，“这日子还没到，他这么着急绑我有何用？”

“我找几天人，乱几天的心，无心朝政，立太子当天再给我透露消息，要么救人，要么领太子印。”

宁凡白声音低沉冰冷，像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脸上表情没有半分松动，可眼里却像是有两把利剑要破笼而出，“他这次做的太过了，既然要卧床休养，那就多休养一段时间好了。”

唐慕青整个身子僵住，屏住了呼吸，双眉拧在一起，“殿下不准备以法治他？”

“他只要不谋反，飞阳国绝不负他。”

唐慕青眸子里的暗涌风暴沉沉压了下去，手指又不自觉拽紧，身体因为过于愤怒而隐隐发抖，嗓音稍微有点尖锐，“他若是真谋反呢？”

宁凡白把手里的一颗棋子随意放了个地方，又拉过唐慕青的手，给他把手指一根根松开，取出了那颗已经被捏得有些暖意的棋子。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涌动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我会保护好你，但是我不会动他。”

“就算你日后登基称帝，他脑后的那块反骨也不会消失！”

唐慕青忍不住低吼出声，脸色阴沉得可怕，双眸里的情绪翻涌，恨意屈辱不甘还有一丝掩藏极深的无助，“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也许你会以为我不过是想借你的手报复他，但是我绝没有害你之心。”

宁凡白清浅一笑，眼神柔和温软，“别生气，我信你。”

他说完往小方桌上的香炉里再加了一块香料，拨弄了几下，房间里的气味就更加的馥郁。

一般来说，这种浓烈的香味会让人极为不舒服，猛然闻到，还会呼吸不畅。

但是这香料，是大庆皇室贡品，香味越浓，人的思绪反而愈加的平稳。

唐慕青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宁凡白随意的合上香炉，又再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他伸手接过，犹疑的问道：“殿下，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对我这么好，是为什么？”

宁凡白没有出言解释这个，笑着摇了摇头说起了别的，“熊初墨祖父，随开国皇帝打下这天下江山，年近五十才得一子，便是熊初墨的父亲。”

“那时候，他家的宝刀还叫屠龙，刀柄有龙纹，刀尾是一颗没有双目的龙头。开国皇帝驾崩，他祖父次年也殁了，新帝王登基，他父亲终日惶恐不安，哪里还能容得下这把刀？为表忠心，他砸毁了刀柄重铸，接上了巨熊之爪。”

“当时熊初墨才八岁，武将家养的孩子，性子本就野，说话不管不顾，犯了皇家禁忌，念在熊家是忠良，开国有功，便没有处置他，打发进了学院，与皇子一起教习，学文习武，磨磨锐气。”

唐慕青听着恍然，“原来他是这么进的学院……”

宁凡白眼里有几分追忆之色，“学院我就不多说了，你也在的。他十四岁那年，熊老将军在边疆战事告急，战报日日不休，却没有一个好消息。皇上震怒，熊初墨兄长请命出征，几次捷报传来，朝中的肃穆气氛才缓和了些许。”

后面唐慕青就知道了，他喃喃自语，“次年，熊初墨父兄皆战死沙场，他不顾圣命，私自去了边疆，用了五年的时间平息战乱，亲手斩杀了敌国大将。”

宁凡白摇了摇头，“当时战况本没那么惨烈，是熊老将军身边的谋士是个细作，一直通风报信，导致他连连战败，兵士的气势一落再落，等他兄长去了那边，揪出了细作，才有所好转。可是粮草供应不及，被敌军围杀，尸骨无存。”

“前户部尚书陈景彦在熊初墨回帝都前的两个月，惨死家中，至此，二皇子宁康文在外再无人伸以援手，本来快要封王，因为这件事情，给搅和了。”

唐慕青低垂着头，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你能知道，那皇上必然也知道，就这样纵容他？”

“事出有因，熊家满门忠烈，却没落一个好下场，只留一个衣冠冢。这唯一的血脉，又不是什么莽夫废物。再者，将功抵过，他也足够了。”

唐慕青皱眉，看着宁凡白缓缓摇头，“一个手握兵权还心机深沉怀有仇恨之心的臣子，你们也敢用？”

宁凡白目光看向窗外，“皇上年事已高，身体也越发的不如从前，心也就变得软了，没有年轻时的狠厉，也愈加的念旧。熊家是先祖留下的开国功臣，当时还有其他的几家，都恃宠而骄，慢慢退出了朝堂，熊家这么稳，说明熊初墨知道分寸。”

唐慕青脸上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殿下既然心里有数，我就不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