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锯碎的别离感
作者:回旋李子      更新:2019-07-22 09:19      字数:4380

老丑:

“嗯……”

四周真安静,自己马上就进入了困倦态。

但是离开了火炉,隐蔽的建设,还有被其他人守候的夜晚,今天也是第一次。

格外漫长……

我支开帐篷,占据洞口的一角。

最新发现的腐痕还极为新鲜,洞口通向的境地原本是这附近最适合拿来避难的住所,但是它现在,已经被净空了。

之所以选择睡在洞口是因为我不想随时随地的都听到自己的回音,希望自己在休憩的时候不要引起什么东西的注视就好。

说到底还是有决定要做的工作。

发送的消息已经悬挂在那里很久了,却还是没有收到回复,一时之下思索很久,也没有想到冬天里会有什么引起塔麦斑娜忙碌的东西。

但是双方此刻对于时间流逝的概念还是不同的,所以我决定再等一会。

回复终于来了。

塔麦斑娜:“是老丑还是芳芬雅?”

【老丑啊!真不幸我没什么好消息要说,今天是来报告情况的。】

……突然想到柏莉丝那家伙与我们本质上的不同。

塔:【那个啊……说起来我还是蛮怕感染蔓延的,那边的状况有一再恶化么?】

看到这一文段,干痒的喉咙突然让我开始咳嗽。

【看来你已经】我继续咳嗽:【知道了。】

塔:【也不是啦,单纯是我接到了奇怪装甲载具的目击报告,主要信息来源是靠近南部地区人心惶惶的地区,那些东西突然开始发射一些……导弹?】

【人工降雨】我回复道:【不是魔法,主要是消耗资材操控大气,不过这边最近一直在下雪,人类往降水剂里掺了奇怪的东西,像是消毒剂,会对包括我在内的血族起作用,但目前我只是轻微的咳嗽,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塔:【那你注意身体呀。】

【免了,反正从这件事上来讲,几十年来那群科研公司的人类,难得做了一件好事,但我最想要的汇报不是这些;不打电话,电量不够支撑,我现在自己过夜,总担心四周不够安全。】

塔:【那些感染者只是受到了轻微干扰么?】

看到了塔麦斑娜的回答,我马上在睡袋里烦躁了起来,但我很快就告诉那些扰动的肢体不要随意生乱,现在没有让他们复苏活动的理由,一切就全都安静下来了。

【没有。】我回复道:【完全被弱化,从骨骼坚强的肉食动物变成了人形状的,软泥怪……少见个体的行动还很迅捷,但也能从很多迹象上看出那种感染体只是刚蛹化不久。】

塔:【这样啊,没有因为降雪就直接死亡的感染体呢。】

我:【是的,至少我没有见到,最近见到的其他魔物也没有什么这方面的体验。】

塔:【现阶段看上去就有点奇怪了……今天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还吓了一

跳,心想他们这么快就投入火器了,没想到和耀英檀之前提供的样本脱不开关系。】

【但问题就出在这方面。】

【不是武器反而是弱化剂。】

我:【不,那个,你先看我打完。】

塔:【哦。】

我:【怎么说呢,总之我不觉得人类怪物一样的炼金技术会开发不出杀伤性的制备品,先不说外面的家伙到底把那些样本研究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人类们确实是在‘控制’这里;所以老子最近,稍微追踪了一下某些家伙,发现有两个联系性极高的作战团体,一直在致力于破坏那些面具魔物的藏身地。】

塔:【面具魔物?之前提到的教团么?】

我:【是的,你看这件事就像是耀英檀会做的,这里发生的一部分已经完全陷入他的控制了,但我有说是两个团体,另一边可能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些被调用的武装……】

塔:【耀英檀?他最近怎么样。】

我:【你问这几天?我怎么知道,话说老板,你觉得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觉得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我来参与的了,哎嘿。】

塔:【你别想了,继续待几天,好好考虑自己的决定再说话。】

我:【看来你还挺担心耀英檀的。】

塔:【哎……】

——

耀英檀:

如果说老丑在那之后照顾了几天柏莉丝,现在依旧健康的待在南部地区的话……那么魔塔镇那边单纯靠推测就能预判到我的行动轨迹了。

如果这一系列的连锁没有发生,那就算我高估了自己认识的人。

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之前投入的那些,只不过就是在构建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测量尺罢了。

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虽然可以通过右延展出的精神线测量芳芬雅的方位,但我自己的直感总在告诉我“不是时候。”

没有值得我出手的理由。

暗中紧盯我的树霓云还没有解决掉,与之相对的,和咒文雕刻者的强制性合同自然也没有完成。

从目前感受到的信息来看,那些红纹面罩自然会把芳芬雅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就像科研公司会把重要的实验体放在重点监护所一样;只要他们开始意识到我的破坏来源于一种对于缺损和遗失的“复仇冲动。”与之相关的看护人员就会开始恐慌,尝试把她转移到一个我触及不到的“安全区域”。

我自然没什么自信要在这短暂的心理活动期内,将那深不可测的组织连根拔起。

能驱使树霓云那样狂乱强者的魔物组织,背后和深部也蕴含着强大的支撑力。

对于毛虫来说,灌木与大树在他们眼中的样子,几乎是没有区别的。

能让我转变行动态度的信号,只有一类。

那当然是和我右手腕的咒文视角有关。

接连几天我都在催促我的神经理解和分辨它,现在已经可以熟练从很多下级眷属的链接里,分辨出树样传递图腾原本的主人——芳芬雅的那一条了。

这样的事情,除却施加咒式的第一主人,整个魔塔特区只有我真正清楚它的作用。

阴暗又遭人嫌恶的东西是如此有用,经常听其他魔物和人类说有关于这类黑暗交易的嫌言。

但本质上,这也和他们那些通常而论换取幸福的手段。

为了理想中的光景我什么都可以做。

站在那些或是痛苦或是有如群星一般虚幻笑着的人面前,无法被它们同化的我愿意沦为这种东西。

就像是心中的仪表被人随意篡改了一般,右腕蔓延而出的精神线,突然在入眠的倦怠时分被缓缓拨动了。

夜间运送,看上去像是傻瓜才会做的决定,毕竟最近发生针对性袭击的时段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决策者肯定以为这个时间是旁人在别处活跃的时候,所以才会采取在这个时间转移的策略……

需要再袭击一处作为警告或应激刺激么?

不,当下确定是群居所的地方,已经被我们全部肃清了,剩下几处疑似地点还在侦察者的观察中,对方当然也是高度戒备状态。

“嗯……”

现在的我,实际上处于十分狼狈的境地。

因为现在的我无时无刻不在心中默念一件事:千万不要让芳芬雅转移出魔塔特区。

我尚还不知道那些红纹面罩是否有这样的打算,但是他们很可能已经掌握了越界的能量。

这是能拿运气决定的事么?

因为我刺激的了我不了解的对手,他们的行动导致事态的发展脱离我的控制,这样的话完全不能被别人理解成运气差。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地区蔓延旧时代传染的事情怎么说也会流传出去。

镇静一想,对方也在承担和我相同的压力。

如果他们想要转移,那么这群人早就会把芳芬雅搬走了。

而不是像为了某种事谋一样,继续让她留在这个地方。

就这样,不存在的虚假视觉中,那些从身体上蔓延出的精神细纤停在了某个指向。

自从和她失散的那天开始,似乎任何精神线发生角度偏移或延展时都会让我第一时间感受到。

集中精力以致于忘记呼吸,在大脑猛然被窒息感占领时,我的心中也确定了。

“芳芬雅并没有被转移出魔塔特区的警戒电网。”

这样的事。

借助其他工具变换自我的地理位置,从中观察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测算相对距离和大体方位。

这番压力造成的行动,它的结果在我看来依旧处于可接受范围内。

但是随后,精神线的状态发生了变化,它们突然开始如同软体动物一般全都向着芳芬雅的那边极力流动……

啊啊……

这是在求救么?

我明白,这些精神线存在的起因并不是因为它们现在可以被我“看到”。

虽然很不想让情绪感染今夜的睡眠,但这种种迹象还是让我想要捡起户外行动的冲动。

在简陋的床板上辗转反侧时,那些细纤的运动骤然平静下来。

那种感觉有些像是“放弃了”,但随后那些线条逐渐归于平静,属于芳芬雅的那一条曾短暂地比以往更微弱,但很快又回到了这个距离下的正常水平。

“看来问题不大……”

在进行“推测”的时候,说出了自己说给自己听的好话。

嗯嗯。

我从床底掏出了一个包装新鲜的药瓶,晃动几番确认一下分量,然后从中掏出一粒,掰成两半,吃掉了其中的半颗。

至于另外半点,随便就扔掉了。

——

“一二三四……三十,啧,怎么今天早饭直接少了六个,你们有谁知道他们去哪了么?”

房间里大大小小挤着四十号人形,这里是由我临时拼凑的食堂,这些感染者也不关心自己坐下的位置是不是符合自己原本的身高体型,就这么凌乱地挑选位置,一天换一个地方。

反正我问这件事的时候他们不是摇头就是面无表情,有点心眼的就偷偷在桌子底下动脚跟,变相告诉我未参与早餐食用的家伙没有出事。

所有家伙在接触我身上的健全血液之后,都在与肉球的融合过程中回到了正常的行为水平。

他们不再被简单的声光刺激,轻易露出充满攻击性或过于恐惧的样子,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丧失了正常说话的能力。

这当然不排除是我运气差正好遇上了生前与我语言不通的魔物们,但是另外一个现象可以有力击碎我的幻想:

这群复原一半的感染者,不但保留了血族的特征,而且平常集体行动的时候各自之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连肢体语言都没必要使用,像是连接在同一处理芯核的机器人一般。

无法做到,降雪就能让其他感染者失去大部分行动能力的现实,告诉我他们其实被人为设计上了很大的生物缺陷。

啊。

如果他们绑架芳芬雅是为了终有一日可以替换掉树霓云的话,那我如果过于积极地建立与树霓云的对抗关系,可能也正中那些红纹面具教团的下怀。

我突然从对于感染者的观察与总结中,提炼出了一件令我感到恐惧的事情。

关于简单点名过程的联想,告诉他们我还是关心他们未来的去向,但我并不打算像是那个精灵一样去当传染链顶端的操控者,那种把自己抛给其他伤痕的感觉,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

他们应该理解我的那种心情吧?

也许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因为自己的思考而被惊吓到之后,马上就看见他们齐刷刷地盯着我的眼睛。

这些家伙没法像是他们相互之间那般读取到我的思想,所以反而会对我的行为比较敏感啊。

“啊,没事了没事了,赶紧吃饭。”

我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晃晃棉手套还有汤勺。

“叮叮当当……”

那几十张脸又齐刷刷地埋了下去,开始吞咽肉粥。

我也不说话,开始吃自己的那一份早餐。

当我坐在餐桌上的时候,右手腕的咒文边在隐隐作痛。

不知道为什么,寄宿在那上面的魔法能量有些不受我的控制了。

那个家伙也发现感染者的体质开始集体劣化了吧。

但是这些冰冷的雪花,已经停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