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你别……够了！你只需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若是不要了，给我一直休书便是，何必如此麻烦！弄得要死要活，还……这般算计呢？我芦玉在你心就这么不堪么？”

说书人猛地顿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妻子脸上虽满是泪痕，但意外的散发这倔强的光，好像下一刻她就会洒脱地挥一挥手离开这里一般，不要她？是啊，他的本意确是如此，当初在青楼耳朵极其不听话地到处打岔，于是她那不算好听却和竹寒极为相似的嗓音瞬间粉碎了他的心。

数次光顾，终于得见，而后便是想方设法的将她从青楼妓馆中弄出来，说来自私的很，这般千辛万苦为的不过是那一副嗓子，那一副可在骨子里再也不能忘怀的声音。

几经辗转，终于在她刚烈的划伤自己的脸，让她失去了唯一能够用来赚银子的东西，不顾老鸨的反对，跟着他离开了。

这些日子，她从未有过怨言，即使洞房花烛夜，他独宿书房，即使日日相对，却难以举案齐眉，即使尽心尽力，却还是知道了这个貌似痴心的人千方百计赎了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的产业，我要的只是你……陆远声啊，陆远声，我自小被卖进青楼，因着声音难听不讨喜，险些被人割了喉咙……可你知道么，那天……那天你喝醉了酒，口口声声地把所有不想知道的都告诉了我，你知道么？那一颗我真希望我的嗓子早就被割掉了。若是被割掉了……我便再也不是你陆远声虚情假意捧在手心里的玩物了！”

芦玉激动地颤抖这肩膀，她很不平，这些年来，从没人对他好，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竟然还是因为那种狗屁理由，凭什么？就因为她低贱么？谁想要、谁出的起钱，她就是谁的了？

说书人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些恍惚，这些年来这个名字就像不存在一样，没人提起，没人叫唤，大家只会叫他说书人，就好像他的名字就是说书人一样。可是他很喜欢，他们喜欢说书这个行当，为何？大抵是因为这个营生是竹寒为他抱下来的吧？

说书人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看着几乎要发疯的妻子，一声一声的控诉，他却麻木了，其实无所谓的，把这位如花似玉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妻子娶回来的时候，他本以为他可以的，他可以忘记竹寒，可以试着爱上眼前这个人，一心一意的。可是知道今日再次见到那个女子，他死的绝绝的心，突然又开始跳了起来，一下一下，冲撞着胸腔。

原来忘不了，该死的忘不了。

“芦玉，我承认我错了，错在哪里我却不知该如何说，只是，芦玉，我不欠你的。我拯救你出水火，你嫁给我到如今，我从未纳过妾，没人给你气受。你依旧是干净的，我从未碰你。我欠你是一颗心，但我没法还你。我……从来爱的都不是你。”

芦玉知道眼前这个温文儒雅的男人不爱她，一点都不爱，可心里想的和真的听到是两回事，她轻轻一笑，道：“罢了，罢了，你确实不欠我什么，我也不能恨你，更不能杀了你，两清吧！给我一只休书和一座宅院，自此两不相欠。”

从小在青楼里摸爬滚打惯了，也知逢场作戏容易，戏散收场却难。这次她没有逢场作戏，可终究还是要散场了，这场戏，终究她只是个小角色罢了。

很快，她就离开了集乐楼，日后若是还想来自然还可来此，只是……她需要静一静了，这些日子来习惯的东西终究是……没了。

“你说什么？！”

钰初院里突然报出一声惊呼，声音的主人显然已经上了些年纪，此时她正微微颤抖着拿着杯盏的手，激动万分的对着会来的小厮惊呼，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的，是的，寒竹姑娘回来了，这会子正往里面来呢！小的这就去请姑娘进来。”

那小厮看妈妈这么欢喜，他也忍不住一笑，多久没看妈妈笑得这么欢喜了！

不过须臾，小厮就把竹寒和花擎筠引了进来，翠娥一件竹寒顿时热泪盈眶，忽的掉落下来，伸出手捏着竹寒的小手，道：“哎哟，你这孩子手还是这么冰，可见是没好好照顾自己了？唉！寒儿啊！这些年你都哪儿去了呀！可想死妈妈了啊！”

竹寒满脸疑惑，但脑中闪过不少关于眼前人的残影，再加上对着人感到亲切，于是便任由她捏着自己的手，并不挣脱去。花擎筠心里暖成了一片，这两日带着竹寒走了伯芝堂和钰初院，见到的都是对竹寒好的不得了的人，可见妹妹在南国也不算孤独无助，幸好幸好。

翠娥一个劲的在笑着说真好真好，对竹寒是又亲又抱，怎么也不愿意撒手，好一会才发觉竹寒有些不对劲，连忙对上竹寒的眼睛，却见她满脸愁苦，一点愉悦的感觉都没有，一时心伤，放开了竹寒，一把年纪了，却手足无措起来。

花擎筠见这位妈妈看出了什么连忙扯过竹寒，对翠娥说道：“舍妹余疾在身，记不得前事了，还望海涵。”

翠娥一愣，但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饶是这话她听来确实心酸，但也不会太在意，于是说道：“坐吧！”

花擎筠道谢过后，牵起竹寒找的地儿坐下，三人谈了好一会儿话，此时才算是彻底的放开了。花擎筠请翠娥多多说些前事、前景，好帮助竹寒恢复记忆，翠娥了的清闲，一下子说了不少。花擎筠听在耳里，痛在心里，原来这丫头竟然受了这么多苦么？

竹寒认真听着，脑袋里一阵阵刺痛，她也不表现出来，任由它痛着，若是痛一下能想起从前的事来，那痛一会子也无妨的。这么想着，脑袋里的记忆却依旧不清晰，依旧让她的脑袋痛的厉害。最后还是花擎筠感觉她在发抖，才叫翠娥停下莫说了的。

再说了很久，翠娥邀两人留宿，花擎筠拒绝了说明日还会再来。

这些日子就这么过着，集乐楼、柏之堂、钰初院，三个地方每天都要转一遍，总算最后竹寒稳定了病情，从前的是听别人说了个七七八八，两人便要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