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医很想点头说是，但他不抬头都能感觉到到那位九五之尊冷冷的眼、微微皱起的眉，甚至因为发怒而有些红润的脸，这让他怎么敢说是。

方太医眼珠子开始飘忽起来，冥思苦想怎样回答南宫曲的问话才好，能给他的时间不多，他也没想到那两个病症的救治之法，既然如此……

“陛下，臣能治好这位姑娘身上的寒疾！”

抱着赌一把的心情，方太医进言了。

南宫曲自然知道竹寒的寒疾还没好，要说怎么知道的……还是那日把她从宫宴上带回来，自己先请了太医接着一面亲自给她把脉看诊，一面的等着太医过来。本来他是属意请方太医的，只是那日方太医告了假，不在太医院里罢了。这些年他也研究过这寒疾的诊治之法，只是总也没有建树，倒真的没想到这方太医能治。

“平身吧！且跟朕说说。”

方太医听了这话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反而将头低得更下了，这南宫曲就不解了，为何自己叫他回话、让他起身他都不动如山？心里一阵烦躁，不自觉的就皱起了眉。

这时方太医双手撑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却没有起来，而是脸对着地面开始说话了。

“这方子是微臣家中祖传的，即使是对陛下您，微臣也不能说，还请皇上降罪！”

南宫曲无奈扶额，既然不能说，那就直接说不行，为何一定要这么郑重无比的给自己这么大一个礼呢？难不成朕在他们这些人的心中很残暴、很蛮不讲理？恩，定是因为行军打仗多年，大臣们都潜移默化了。

“不能说便不能说吧，你起来，自管给她医就是了。若是医好了，这院正之位朕便许给你了。”南宫曲怏怏道，说完这句，就向着竹寒走了过去，半天就只听见方太医谢恩起身，却没见他有接下来的动作，正纳闷，良久才发觉自己一直拦在了榻边，方太医根本施展不开，心中喟叹，退了一步道：“朕把小六子留在这儿，有什么随时吩咐他就是了。”

方太医得令后向着南宫曲的背影一揖，便心安理得地向着竹寒那边去了，对于这个让当今圣上心神不宁的女子，他是绝不敢怠慢的，方才在这女子身上诊出寒疾的时候，他想起了很久远的一件事。

犹记得那一年圣上带着士兵们杀进了皇宫内院，镇压了那一群伪造圣旨犯上作乱的奸人后，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太医院，这么声势盛大的回归，却只有落寞而失魂的一句话被带到了太医院——谁能配出两年内让人殒命的毒药？

毒药都以其恨，其药效是否迅速重要，其发作时令人痛苦的程度也重要，而这位在所有人眼中即将登基称帝的男人，却要一瓶慢性毒药，而那时的太医院只有他一人能配出那种药，他不知死活的举手，于是便成为了皇上最器重的太医，也成为了时常可以拜会皇上的太医。

皇上一直都没有找他寻那种药，他一直等啊等，等啊等，最终也没有等到皇上的索要，却等来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先皇后妃——林倩吟。

在她的威逼利诱、狠辣要挟下，他不得不交出了他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毒药，他独家研制出的这种毒药无药可解，它可以慢慢侵蚀人的肺部，不论是体质好还是体质差，这种毒药都可以保证你恰好在两年后的今日身亡。这药必须是经常服用，一旦停止就会时效果戛然而止，自然随时停用都可以，但它的效果不可逆。

就这样，准备好的毒，交付到了那位娘娘的手中，就在他胆战心惊的时候，皇帝突然召见了他，并告诉他对于他做的事，他都已经知晓，并不打算怪罪。但要求他为他点拨，以便他能更快的掌握医术。日积月累，皇上的医术日日进益，方太医也发觉了皇上对寒疾这一病症的用心。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天神般的女子。

手一重，回头看去便见那个将自己带过来的小太监正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抬起手一看，赫然是自己带来的药箱，说来也巧，这个小太监来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晓得该整理些什么药带过来的，那会子，一慌，满脑子都是祖传治疗寒疾的药方上的几味药材，这不，现下这药箱里的药一味不少，对这个不省人事的姑娘正是顶顶有用的。

小太监看他没再发呆，心里稍微宽慰了一些，嘴角也就不自觉带了些笑，可目光落到榻上的人身上，心里一紧，眸光一黯，敛去了笑意。方太医实在想不出这个小太监为何会对榻上的女子这么……真情实感，但也知道有些东西不能随便探究，于是他抬起手在那个小太监的肩上拍了拍说道：“你就是小六子么？”见小太监点点头，认真的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吩咐一样。

方太医不禁失笑道：“你且站着，我若有事，便会叫你的，可好？”小六子乖巧的点头，不再立在一旁碍手碍脚，依依不舍地看了竹寒几眼后，便乖巧地退了下去，在一边听候吩咐。

心里还不停的默念着“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定要保佑笙儿姐姐……”

这话不知在小六子心里重重复复、来来回回了多少遍，一时在喉间回荡，一时有窜到心底飘两下，直到方太医吩咐他弄一些滚烫的热水来，他才放下那些个求神拜佛的语句，开始忙碌了起来。

方才方太医一直在确认竹寒的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什么病症，因为这姑娘看上去相当体弱，像长期被什么毒药折磨似得，可方才看了又看，却发现这姑娘身上除了寒疾便是疯症和失忆症了。那末，自己手上的药也就不会引起什么不良反应了，确认了这一点，才叫小六子去弄水来。

趁着这个空当儿，他就开始施针了。

小六子弄来来滚烫的水，方太医也正好施针完毕收拾停当了，这会子竹寒也微微睁开了眼，眼底清明了许多，却很快闪了闪，掉了一滴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