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卿雲脸色变了变，似是无意的看了看冰荷，冰荷像是注意到了卿雲探究的目光，她也不恼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卿雲被她这么一点头，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举杯问好。

卿雲是五王妃，这个竹寒是知道的，那日五王为了娶卿雲，在金銮殿上跪了两天两夜，才求得皇帝赐婚。足见五爷宁王对卿雲的宠爱，而事实也是如此。只是皇帝会应下，这却很奇怪，毕竟钰初院是皇帝心头的一根刺，钰初院的姑娘更是。

竹寒在卿雲的脸上看到了，新婚女子所独有的那种笑容，她很欣慰，她的朋友很幸福。只是这样的神情大抵离她很遥远吧。

卿雲和竹寒今日重逢，自是聊得尽兴。

少顷，宫宴才总算开始。

人声震耳，觥筹交错，皇帝看着他的儿子们，他的心里是愉悦的，他已五十有余，百年之后他是属意将皇位传给他最爱的女人的儿子的，可是今日却听得一些事关重大的传闻。他的好七子啊！

为了护他周全，才不得不把太子之位传给当今皇后之子，不过是怕年皇后一家对付于他。可他的好七子，不但不领情，还私通荒漠企图害死九子，好夺下兵权。幸而九子福大，平安归来了。

只这皇帝却不知这所谓私通荒漠，不过是南宫曲为挑拨皇帝与建王七爷关系而设的计，那般一无是处的建王怎会私通荒漠。

他看着那个他几乎从来不闻不问的九子，突然有些心酸，这些年苦了那孩子了，那孩子总算是长大了。又想起一女子的笑靥如花，咬了咬牙，轻咒，贱人。

此时，皇后身后一婢子，却眸光幽深的看着身姿挺拔、觥筹交错的南宫曲。

这时南宫曲似乎是注意到皇帝的目光，他倒是不必不让，幽幽的将凤眸迎了上去，嘴角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该说了。

皇帝轻咳，太监总管段钰峰意会，不一会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再听不到一丝声响。

“朕今日办这宫宴一是为了给朕的九子接风洗尘，二是要为朕的九子的府邸找个女主人，至于这三嘛，便看朕的九子还想要些什么了？”

皇帝的声音很正常，完全听不出怒意，这大场面上的举止得体、神情得当，他怎会做不到。

此时，冰荷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竹寒有个不好的预感。卿雲注意到了竹寒的轻颤，便知这丫头在紧张。这丫头几乎从不涉足人多的地方，也不爱成为人群的焦点。

记得她说过，想要一直呆在竹林里，或者房子里，不想和太多人发生交集，到底是什么让她走出了玉竹阁呢？睿王吗？

“父皇，儿子想让江竹寒做儿子的侧妃。”南宫曲清冷寡淡的声音在空中回响着，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就好像不管皇帝答不答应他都不在乎一样。

竹寒对于这个认知感到无奈，她苦笑。原来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她的才智而已，仅此而已。又或者，他娶她不过是花涟羽的授意。

事先皇帝已经知晓这江竹寒的真实身份，更知这女子的不同之处，只是他这人自负，并不认为一个小小女子能有多通天的本领。他见过的最聪慧的女子，太聪慧，连他也骗了。想到那女子，心情又阴了下来，脸上却还是堆着笑意，若有所思的看向花涟羽，“朕倒是能成全你，只是你这心上正妃，答应不答应呢？”

南宫曲顺着皇帝的眼光看去，身躯猛地一震，什么？马上把那灼热的眼投射到她们这边，但他看的终究不是她，竹寒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太狼狈，就拿着空杯假饮，眼泪却已经掉入了那杯中，而她也确实不想参合进他们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南宫曲几乎是跑过来的，一瞬到底有多久。

在竹寒的眼中，一瞬是那个男人从身边划过的时间，一瞬是她手中的酒杯被他玉佩卷到地面的时间，一瞬是他撕下花涟羽人皮面具的时间，一瞬是他抱住那个女人的时间。

上一瞬他求父皇赐婚于她和他，这一瞬他的眼中却不是她。

她懂了，他哪里是不愿意相信她，他只是不想罢了。他哪怕是动过一丝相信她的心，他就不会说她是在做戏了，可他不信。

南宫曲抱了涟羽很久很久，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竹寒没再看他们，即使所有人都在看这对璧人，可她无心再看下去。

“我很想你，羽。”

“我知道。”涟羽红着脸回应，却用她的余光瞟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竹寒，嘴角勾起了绝美的笑容。

这一刻，竹寒知道了，花涟羽并不喜欢南宫曲，她眼底毫无情意，只有挑衅。

他们的对话清清楚楚的落入了竹寒的耳中，她的心撕扯般的痛着。

花涟羽红着脸推了推南宫曲，南宫曲才放开了她。花涟羽对着皇上欠了欠身，而后回话道：“小女自是同意，且不说这位江姑娘是小女的亲妹妹，就算不是，她也即将成为小女的妹妹啊。”

南宫曲似乎并不惊奇花涟羽的答案，因为花涟羽还是冰荷的时候就告诉过他，江竹寒的身份。所以他才决议想要对江竹寒好一些，毕竟她是羽的妹妹，谁知她竟然是那等装模作样的女子，涟羽的好她真是一点没有。

竹寒轻轻笑了，她还是小瞧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女子。

花涟羽突然走到竹寒的身边，揽起她的腰，一副很亲密的模样，接着说道：“我这妹妹啊，在荒漠的时候可皮了，总爱四处转悠。谁知有一天就突然走失了，不管怎么着都找不到。直到前日，小女才在这南城找到她，小女思她已极，所以才向九爷讨了这侧妃之位。”

竹寒震惊，心中苦涩，呵呵，原来南宫曲娶她竟真是她授意的。

好一步棋啊！

她如此说，无疑是把当初她对她们母女做过的事，甩得一干二净。让所有人都当她是一位懂事大度，善良谦和的睿王元妃，而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让皇帝知道，她江竹寒自小便是个性子刁蛮的人。

可这些重要吗？

重要的是，南宫曲答应娶她，是她授意的。呵呵……

竹寒再也笑不出来，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竹寒不知她是怎么回到竹音阁的，他只记得皇帝定了九王娶亲的日子，从此九王是睿王。

还记得大家看着她时的眼神，那是怜悯，怜悯？怜悯什么？怜悯她嫁的人是为了另一个女子而娶她的吗？

而她没看到的是那宫宴上，有数双眼在花涟羽话音落后，一直看着她，如影随形。

来日还方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