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来到巴黎之后，夜霜算是碰上了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事情。
可不管再如何稀奇古怪，也远不及这一次来的始料未及。
坐在阳台地板上，夜霜就没打算再站起来。
他一脸诧异的望着亚尔伯特，紫色的眸子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它，像是拼命要从它身上抠出一丝丝可以证明“它不是真的亚尔伯特”的线索一样。
可惜就算他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也没有找到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
“你是亚尔伯特？”
以至于，他下意识问出了如此弱智的问题。
这个问题也自然被亚尔伯特以蔑视的眼神的回应。
就看到它慢悠悠的从阳台走回屋里，坐到了沙发上，自然而然的翘起了二郎腿。它完全不屑于回答夜霜这么白痴的问题，或者说它并不急于证明自己是真是假。
不过也正是这样，夜霜基本就能确定它是真的了。
“这不可能……”
夜霜站了起来，右手依然紧握着剑柄。
他可不会忘记亚尔伯特昨天的所作所为！
亚尔伯特则是冷笑道：“以你们这种低劣生物的脑子，怎么能理解现在这种状况。”
——没错，就是它准没错了……
夜霜在心底里这么念叨着。
不过，在亚尔伯特的言语中，他还是品出了一些额外的信息。
亚尔伯特表面看似依然风光，可从它此时的狼狈模样加上说话时那有些紊乱的气息不难发现，它显然也曾遭遇过十分激烈的战斗，而且这场战斗显然在跟夜霜的死斗之后，并且面对的肯定是比夜霜还要可怕的强敌。
政变？内讧？还是被剥权？
除此之外夜霜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这位刚刚成功占领了整个巴黎的西欧精灵同盟的公爵大人变得像是个落难贵族一样的原因。
“看来按你的脑子就算想到天黑也想不通了。”见夜霜一直在一旁用怪异的眼神审视自己，亚尔伯特邪魅一笑，“还是由我来告诉你现在的情况吧。”
夜霜也是微怔：“洗耳恭听。”
亚尔伯特冷笑，然后问：“你应该见过了吧？精灵族族人们现在应该已经可以在巴黎街头抛头露面了吧。”
“何止啊。托您的福，现在就算当街杀人也不会有人类敢说什么。”夜霜的语气里充满了敌意。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最终的目的……”可这么自豪的说完，亚尔伯特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然而我的这个最终目标，却不是我自己实现的……哼，多么讽刺。”
夜霜没有听懂：“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你实现的？”
“刚刚那个会光影魔法的女孩，你应该还记得吧？”
“嗯哼，叫做……绫目？”
“她的名字叫做神乐绫目，是个非常厉害的幻术师。别看她年纪看起来挺年轻的，可幻术上的成就可能早就比我手下的那些大法师还要高深了！”说起那个绫目，亚尔伯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那就是个怪物！跟你一样的怪物！”
夜霜可不喜欢别人叫他怪物，白了亚尔伯特一眼，道：“她刚刚不是被你杀了吗？”
“那是假的。”亚尔伯特的眉头紧皱，“即便是我也看不透她的幻术，我根本猜不到她的本体在哪儿，永恒之枪只能击中我能确定的目标，所以我杀不死她。”
夜霜也意识到这一点了。
从第一眼见到那个绫目他就有“这个人很厉害”这种感觉了。
就听到亚尔伯特继续道：“那个女孩假扮成了我，变成了我的模样给我的部队下了命令，让它们宣布占领巴黎。虽然我的计划里确实有这么一环，但是无论如何现在都太早了一点，这无疑是跟血族正面硬争。”
夜霜才算明白了过来，不免嘲讽道：“你也有今天。”
“哼，就算我现在的处境再怎么狼狈，起码也比你们这帮龟缩到了某个小角落的下贱生物要强得多。”亚尔伯特也毫不客气。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夜霜怒道，“亚尔伯特，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你昨天在城区犯下的累累罪行可不是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能抵消得了的！”
石青色的大剑赫然抬起，剑尖直指亚尔伯特的面门！
夜霜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蹦出字来：“我说过，我一定会杀了你——我说到做到！”
冷冽的杀意在这间狭窄的房间中显得沉甸甸的，从阳台漫进来的光线映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扯在墙上，变成了一幅随风微动的墨水画。
时间好似凝固了数秒，直到亚尔伯特一声冷哼打破了这份沉重。
它顺着剑身望着夜霜的眼睛，精致的容貌上充满了傲慢，找不到一丝丝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悔恨，嘴角邪魅的一勾更是把这份冷傲点缀到极致。
就听它道：“想杀我的人类多了去了，不多你这么一个。不过在你杀掉我之前，是不是好好考虑一下现下的情况？”
虽然心里装满了怒火，可夜霜却无法就此发泄。
如亚尔伯特所言，现在的情况对于两人来说都极其不利。
公然占领了巴黎的精灵们并不知道这个命令来自一个假的公爵大人，血族掌控的傀儡政府如今又封锁了整座城市，显然还有进一步的动作，更有目的不明的神侍教会忽然出现令整个局面更加混乱。
巴黎，在这些阴谋与虚假中越加风雨飘摇。
夜霜忽然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看到夜霜眉头紧皱不解，亚尔伯特反倒轻松的笑了：“看来你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嘛。不过好在，我有一条不错的线索，假如你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夜霜微微一怔：“你有这么好心？”
“现在是非常时期，联合起任何可以联合的力量是最基础的军事策略——算了，像你这种家伙肯定也想不到这么一点。”亚尔伯特不忘埋汰夜霜一句，冷笑道，“告诉你们这个消息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你必须跟我合作。”
“你要跟我合作？”
“是我要你跟我合作。”
夜霜笑了，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两人相互憎恨的人怎么在一块合作？
可亚尔伯特却道：“互相利用，互相牵扯，将对方能给予你的所有利益榨得一干二净再拍拍屁股走人，即便那人就是你的杀父仇人，在利益面前你们不是照样可以伪装出一副笑脸融洽和睦——这不就是你们人类的为人处事之道吗？”
夜霜很是不爽，然而却哑口无言。
“现在机会来了——你帮我一个忙，我给你们一个绝对用得上的情报，互利共赢。”亚尔伯特示好的伸出了手，“我以我血管里流淌的高贵血统发誓：我亚尔伯特绝对不会食言，只要你愿意协助我，那么等我重新大权在握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协助你们清扫血族，恢复巴黎的秩序。”
看着亚尔伯特那悬在半空中的手，夜霜一时有些犹豫。
假如出自他个人的感情而言，他是绝对不会跟亚尔伯特合作的。
这个狂傲自满的精灵充满了各种意义上不值得信任的疑点，手上更是沾满了数千人类无辜民众鲜血，他恨不得此刻就在这里将它除之而后快。
可假如站在学院的角度来看，跟亚尔伯特合作无疑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且不说亚尔伯特是否值得信任，假使它到最后所有的条件都不会兑现，但最起码重新获得西欧精灵同盟大权的它在某种意义上也相比起那些藏在暗处至今未曾露面的家伙要容易对付得多。
“如何？”
亚尔伯特试探般的追问。
夜霜也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自己的怨气吐出去一样。
然后他放下了剑，伸手与亚尔伯特的手在空中相握——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