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些外国商户们很能吃苦
作者:潮流cwm      更新:2019-07-21 06:16      字数:4353

第十六章这些外国商户们很能吃苦

在会社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注意到来我们货场选购货物的不仅有浙江人、广东人、香港人和台湾人,还有俄罗斯人、马来西亚人、韩国人和泰国等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客户和商人。

最能吃苦的当属俄罗斯人伊万诺维奇。他的名字包括父名、母名在内连起来一大串,我们会社的人没有一个能够记住他的全名,都简称他伊万。

伊万年近五十,个头190多厘米。也许是他经常干活锻炼的缘故,尽管他算不上多么魁梧,可臂膀上的肌肉很发达。他是做汽车轮胎生意的。我们会社经常会有日本汽车修理行业和日本自卫队淘汰下来的各种型号的轮胎和轮毂。尽管这些轮胎和轮毂都是“二手货”,但却成为一些国家汽车修理行业的抢手货。

伊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我们货场来一次。为了挑选更适合自己国家客户需要的轮胎和轮毂,他很少用研修生帮忙,每次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到堆积如山的货堆里一个个挑选。他最喜欢的是日本自卫队淘汰下来的雪地防滑橡胶轮胎。这样的轮胎不仅适合俄罗斯冬季严寒的气候,而且大部分轮胎都跟新轮胎差不多,在俄罗斯也能卖个好价钱。

在炎热的夏季,轮胎和轮毂都被太阳晒的烫手,伊万在挑选轮胎的时候,竟然光着膀子,身上只穿一条裤衩,胸前金黄色的绒毛比他头顶上的金黄色头发还要多。干活的时候,他连安全帽和草帽也不戴。脚下穿的鞋子可是很厚实的翻毛皮鞋。在货场里,社长是不允许任何人穿成这样工作的,抛开文明不谈,头上不戴安全帽这一项就很不符合安全规定。可是,强调归强调,尽管我们给他准备了安全帽,当社长不在的时候,他也是把安全帽从头上摘下来放在干活的地方,对现场员工的叮嘱根本不理会。

轮胎小的一个几十斤,大的一个上百斤。我们搬动或者装车的时候都是用抓机。每抓可以抓一个,也可以抓多个,移动距离可远可近,非常随意。

伊万为了近距离观看每个轮胎的纹理和质量,他都是爬到轮胎堆上用手把一个个看好的轮胎扔下来,然后再把扔下来的轮胎按品牌、质量和大小堆码好。等发往俄罗斯的集装箱柜进到货场后,再由我们会社的内勤人员用抓机按他的要求抓进集装箱里。

购买二手轮胎的客户可不只是伊万一个人,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向他这样花大力气去干这种活。挑选和不挑选在出售价格上也有区别,算来算去,一批货物挑和不挑在整体价格上没啥区别。只是在集装箱长距离运费上能有一些帐可算,避免了一些不值钱的轮胎占用运费。

如果赶上货好量大,伊万会在炎炎烈日下连续挑选好几天。一次可以挑选出足够装几个货柜的轮胎。因为天热和劳动量大,汗水常常会順着他的脸颊和他的前后胸不断流淌。喝了他就去会社院外大门左侧的自动投币饮料机里取一听冰镇咖啡;饿了他就从自己带来的挎包里取出面包吃上几口。

伊万的烟瘾很大,想吸烟的时候,他会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甚至不顾及安全和脸面。他的裤衩兜里总是揣着香烟和打火机,有时候他会坐在轮胎堆上吸烟。我们社长因为他在货场里吸烟和不戴安全帽的事曾警告过他几次,可当社长不在的时候,他依然会在货场里吸烟。这让我们在货场干活的研修生很看不惯。可是,他很少把我们说的话当回事,烟瘾没消的时候他该怎么吸还是怎么吸,只有过完烟瘾之后他才会用口中的吐液把燃烧的烟头打湿。

有一次是刘子祥值日,又赶上伊万坐在轮胎堆上吸烟,在院子里开叉车的刘子详祥看到后把叉车停在伊万干活的货堆前,见伊万的目光注意到了他,他坐在车里指指自己胳膊上戴的值日的黄袖标说:“伊万,你吸烟的不行!”

伊万似乎听明白了刘子祥说的是什么,但他只是撇了一眼刘子祥,仍然旁若无人地坐在轮胎上吸他的烟。

伊万这种藐视的眼神一下子就把刘子祥激怒了,他没再重复更多的话,从驾驶室里出来之后,快步跑到离轮胎堆最近的一个塑料储水箱旁边,用放在储水箱上的一个铝盆打了满满一盆水,当伊万还坐在轮胎上大过烟隐的时候,刘子祥端着水盆悄无声息从侧面绕到伊万身后,将一盆水全部泼到伊万身上,伊万手里的烟不仅被浇灭了,他身上穿的裤衩也完全湿透了,气得他站起身来冲着刘子祥嗷嗷喊叫。刘子祥就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把铝盆放回原处又开着叉车干自己的活去了。

伊万无耐地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摸了一下装着烟卷的裤衩兜。当他把打湿的几根烟从烟盒里拿到轮胎上晾晒的时候,自潮地笑了。

可别说,自从被刘子祥用水泼过之后,伊万此后再吸烟都是到货场外面或员工休息室去吸。只是在会社货场里干活的时候他依然很少戴安全帽。

看到这个很不守规矩的伊万连几根被水浇湿的烟都不舍的扔,不仅能吃苦,买我们的货物还这么挑剔,干活时吃的食物仅仅是普通面包这么简单,我们以为他的生意可能做得不怎么样!可听社长说他去俄罗斯时曾去过伊万的公司,他公司的厂房很大,下设几个汽车修理厂,有员工几十名。家里的别墅很阔气,是当地很有名的进口轮胎销售大户。

听社长这么一说,我对伊万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一个很富裕的俄罗斯老板,虽然有点不守规矩,却是这么会算计,这么能吃苦耐劳,又是这么能节省,生意做不好才怪呢!!

还有让我感动的是一対泰国年轻的夫妇,小伙子名叫比里.西巴阿查。他不到三十岁,个子不高,人长得也很瘦小。会说广东潮汕话。据说他是泰国华侨,虽然他出生于泰国,祖籍却在广东。他是潮汕人马姓后裔。他们一家人都是专门做瓷器生意的,以往都是他父亲来日本谈生意,当他结婚之后,父亲就把这项生意交给了他。

他选的瓷器除了有日本的各种工艺品之外,还有日本各个餐厅或料理店淘汰下来的各种陶器和瓷器,包括茶具,陶盆、陶锅、陶壶以及精美的小碟和小碗等等。这些东西虽然是我们会社专门为他们收购的,可是我们会社却没有那么多的人力为他们精挑细选和包装。只有这些东西积压太多他们又没有时间来日本的时候才由我们会社出人包装并发货。

具体怎么分类和包装都由他们自己动手。只有在装载集装箱的时候,才会由我们用叉车把码放在叉排上的一箱箱瓷器推送到集装箱里。

挑选和包装是一项很细致的工作。不管是寒冷的冬季还是炎热的夏天,只要我们会社货场囤够了两个集装箱以上的货物,比里和他妻子大都会由泰国飞到大阪,在我们会社集装箱柜改装的客房里住上几天,每天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直到把几十吨的瓷器和陶器一个个分类包装完才能返回泰国。

每年五月下旬到十月中旬,我们会社周边一早一晚的蚊子都佷活跃。这里的蚊子和中国的蚊子有很大不同,中国的蚊子在叮咬人之前都会发出翁翁的恼人声。这里的黑蚊子飞行中没有任何噪音,叮咬人的速度极快,人只要在日出前或日落后这段时间一进入蚊子的“领地”,几秒钟之内身体暴露的部位就会被蚊子叮起一个个紫红色的疙瘩,使人奇痒难耐。

小俩口在早晚包装的时候,头上戴着防蚊罩,手上戴着手套,裤腿和袜子扎的紧紧的。尽管这样,长嘴黑蚊子有时也会叮透他们的衣服。

在我临回国的前一年,比里的妻子怀孕了。当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妻子来会社时,是2017年7月份。这时,他妻子已经很显怀了,大热的天,她依然不辞辛苦地挺着大肚子坐在遮阳伞下包裹着一个个小碟小碗。

比里很心疼妻子,一边干着自己的活儿,一边时不时的走到妻子身边给她擦擦头上的汗,并从保温瓶里倒点水送到妻子嘴边。

看到小俩口这么恩爱,有时候也会勾起我的思乡情节,我和自己的妻子何尝不是这样缠绵恩爱呢!

无论是俄罗斯的伊万诺维奇还是泰国的比里,他们都是用辛勤劳作编织着自己的梦想。他们所创造的财富里边没有那么多歪门斜道和投机取巧。

看到他们所作所为,我觉的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人,要想实现财富人生,脚踏实地并且勇于吃苦流汗才最根本的!

还有一位让我感动的客户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老太太是台湾人。我们就叫她徐金凤吧。在她年近六十岁的时候,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紧接着又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当家里仅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生意,仍然开着车在日本各地奔跑,四处寻找生意上所需要的货物。我们会社就是她一度经常光顾的地方。

老太太在台湾和日本都有自己的生意。丈夫在世的时候,也是她在外面找货源,揽生意,跑市场。

徐金凤有两个儿子。他的大儿子是一个很能干的人,经常往返于台湾和日本之间管理着两边的企业。她的二儿子却很不成器,公司的任何工作他都不愿担当,每天沉迷于酒色财气之中,拿着老太太的钱不是去东南亚赌场,就是往返于日本和台湾之间泡酒巴玩女人。徐金凤常常被二儿子气的发疯,时不时会咒他,“你怎么不快点死了,你死了我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老太太的“诅咒”还真挺灵验,两年前,二儿子在一次与人殴斗时不幸被误伤身亡。

二儿子死后不到三个月,大儿子从台湾来到日本,在一次指挥员工装车的时候,他和另外一名员工被突然倒塌的货物砸在里面,等把压在两个人身上的货物清理完之后,人们看到两个人已经血肉模糊,失去了生命迹象,虽经医院百般抢救,也未能唤醒这两个人。

两个儿子活生生的先后惨死,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和失子之痛对徐金风老两口的打击是巨大的。在大儿子死后不到一个多月,徐金凤的老伴因过度思念儿子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老头患病十多天后,在一天晚上悄悄独自离家出走。几天之后,当人们在一个河川入海口岸边发现老头的时候,他那被河水泡发的尸体已经不堪入目,腐尸的气味熏得多少人不敢靠前。

三个亲人相继去世后,老太太过了将近半年才把自己的心情调整过来。她曾经想过放弃生意,放弃自己的所有,去另一个世界里寻找自己的亲人。她也曾经想过出家!可是,在去过寺院多次之后,她似乎受到了什么启发,她开始思理自己的遭遇,开始梳理自己的情绪,开始任命,抑郁的情绪在寺院师傅的开导下渐渐得到缓解。在丈夫去世半年多之后,她又重新投入到自己的生意中来。她巳经无儿无女,也没有孙子孙女。她大儿子虽然结过婚,可是没有等到和儿媳妇生孩子两个人就离婚了。他二儿子每天游手好闲,没有结婚就离开了人世。孑然一身的她在台湾和日本的财富加起来也不下新台币上亿元。晚年的吃喝她根本不愁,可她想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多创造一些财富,为几个死去的人多做一些布施,让他们惨死的亡灵能够得到一些安慰和救赎。

尽管我对她的这种想法难以理解,可是一个这么大岁数的女人能够从这么沉重的阴霾和打击中走出来,并且重新振作起来打理自己的生意,得需要多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意志力呀!

在失去了亲人之后,老太太虽然变得多愁善感,却让人感到她更善良,更慈悲。每次来我们这里,她都不厌其烦的讲诉她大儿子的遭遇,千叮咛万嘱咐告诉我们这里的研修生一定要注意安全……

虽然我不知道老太太后来都做了哪些“布施”,也不知道她后来的生意做的怎样,但她通过实现人生自我价值的方式来抵御精神打击的意志力却是超乎常人的!更是难能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