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已经繁星点点，一轮皎月高挂于空，清冷的月光抵不过繁华城市的灯火与喧嚣，在降临在城市上空的那一刻，无声无息的化为了碎片和粉尘，清辉被骤然泯灭为虚无，被风卷走，飘散在每一分，每一毫，也算是默默的守护了这片土地。
维也纳的夜晚相较于圣城的夜晚更加活跃，尤其是在金色大厅有演出的时候，更特别的是这次的演出还大有不同，法驾的驾临令维也纳的人们与有荣焉，聚集在音乐厅的门口，希望可以一睹圣容，又或者是可以更进一步的受到赐福与恩典。
与此同时，提奥多也正站在音乐厅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身着黑色的教袍，身后跟着一位神圣骑士，大喇喇的站在门口，还是挺惹眼的，但他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他想进去，但是又怕尴尬，替提奥多驾车的骑士也是搞不懂提奥多到底在想什么，火急火燎的赶到了音乐厅却不进去……
骑士与对面驻守在音乐厅外的同袍面面相觑的看着提奥多在音乐厅前不断踱步。
提奥多睡了一觉起来后，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大题小做了，演出是自己的啊……而且，不去的话似乎不好交代，他脸上也不好看……
于是想明白后，提奥多连忙从剩下的普通马车中随便挑了一架，然后随意的指派了一个骑士为自己驾车，急忙赶到了音乐厅。
然而……站在音乐厅前，他又犹豫了……
虽然习惯性低头，但他在心底还是一个好面子的人，物极必反，这种极度的要面子，也促使了他一方面的自卑。
而此时，老教皇却没看见提奥多的出现，在听完台上音乐会主持人的解释，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起身就准备离开。
一众大主教也是愕然，这都是什么操作？他们千里迢迢的赶到维也纳，不就是给小家伙捧场吗？结果轻飘飘的一句话，身体不适就打发了？神明在上，昨天他们还见提奥多活蹦乱跳的，这也太敷衍了一些吧……
安东尼和兰斯拉夫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这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又把冕下惹火了不说，还得罪了一众为他捧场的人，看冕下那样子，回去逮住提奥多那肯定少不了一顿责骂的。
嗯？责骂？……
安东尼看了一眼老教皇，心里不住的猜想道，该不会是昨天陪着提奥多，两人相处的不大愉快，中间起了什么矛盾，然后提奥多这就放了鸽子吧？……
想想提奥多的性子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冕下稍待，洛伦索先生虽然不在，但他的乐团还在，如果冕下是为洛伦索先生而来的话，听听洛伦索先生的乐团的演奏也好啊，里面有洛伦索先生专门敬献给冕下的颂歌。”
见老教皇要走，一直作陪在教廷一众圣职者身边的音乐协会的会长急了，连忙开口唤住老教皇。
“冕下听听吧，毕竟是小家伙的一番心意。”
安东尼也在一旁劝慰道，那位会长不知道这是哪位大主教，不过太还是感激的看了一眼安东尼。这要是让冕下走了，那这次音乐会的荣耀可都变成大笑话了，不过……他也注意到了一个称呼……
小家伙？……是指洛伦索先生吗？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群大人物就是为洛伦索先生来的了……听起来好像洛伦索先生和他们的关系很亲密呢……
老教皇微微点头做了回去，安东尼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而且是在众人面前。
“那好，他人不在，那一会儿就让他的乐团上来演奏吧。”
“是，冕下。”
那位音乐协会的会长在心底抹了把虚汗，随后松了口气，开口应到，然后试探着问道
“那么……请冕下准许我失陪少顷，我去通知他们调整一下曲目。”
毕竟在得知提奥多突然退出后不久，他们就急急忙忙的重新划定了应急方案，毕竟有教廷的人在，他们总不能来个虎头蛇尾吧……
老教皇没有回应，安东尼冲这位无辜的会长点了点头，那位可怜的会长如获大赦，深深的施了一礼随即离开了。
“冕下，提奥多他……”
“别跟我提他”
老教皇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与恼怒，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他没想到提奥多这么没有分寸，是，早上他们有了些许不愉快，但那不愉快俩人关起门来说就是私事，私事怎么可以牵扯到其他事情上来？这不仅是不给他面子，也是不给教廷和音乐协会两方难堪，私下里提奥多给不给他面子老教皇都不在意，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都好说，可是在公众场合这样，还真是让他颇为恼火。所有长辈都来给他捧场，可他倒好，关键时刻因为点矛盾就溜走了，谁也不甩，这让他们情何以堪？这样的事都能随随便便的溜走，连个招呼都不打，那以后呢？看音乐协会那些人的样子，和仓促的迎接，怕是提奥多也是给了他们一个好大的“惊喜”啊……
可是……他只有这么一个教子……还能怎么办……
老教皇苦恼的揉了揉额头，扫了一眼身侧的随同的大主教，安东尼和他一样无奈，兰斯拉夫眉头微皱，凯尔斯沃思似乎还在惊愕中没缓过劲儿，莱克星顿嘴角似乎带着笑意……
真的是给我找麻烦啊……这不是平白的得罪了一帮亲近你的长辈吗？给人留下了一个恣睢的印象。这要是以后我不在了……一个给人肆意妄为印象的小恶魔，谁还敢留你……
门口，提奥多还在徘徊，不断的踱步近乎都要将骑士看得头晕目眩了。
提奥多抬眼望了一眼音乐厅里面，鼓起勇气，带着一丝期许对骑士道：
“我能进去吗？”
骑士微微低头，让开了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提奥多入内。
“……”
提奥多哀怨的看着骑士，他本想让骑士拒绝他，帮他做出选择，事后也好和别人解释，不是他不来，而是他来了，被骑士挡在了外面，然而他却是忘了骑士是拦不住他的这个问题了……
“唉……”
提奥多幽怨的瞥了一眼骑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理了理衣服，抬起头向音乐厅内走去。
金色大厅内富丽堂皇，虽然金碧辉煌但又及有分寸的不至于显得过于浮夸，处处都可以看见音乐的气息，不论在何处都可以看见一些历代著名音乐家，指挥家的画像，和一些著名乐团的介绍。
此刻台上正演奏着他的乐曲，熟悉的旋律在音乐厅内回荡，提奥多站在看台的侧面，隐藏在阴影中，看着台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认得出来正在台上清唱的是他从老教皇那里拐来的唱诗班，嗯……乐团也没换，就是指挥换了一个，伴奏的也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音乐家……
偷偷瞥了一眼位于中央的最高的看台，不出意料的话，他熟悉的那些老家伙都在那里……
“洛伦索？”
正准备和那位会长一同觐见冕下解说该乐曲的米兰达惊讶的看着提奥多唤道。
完了……被人发现了……好尴尬啊……
提奥多下意识的想摸下鼻子，但一想这样太不体面的，于是就作罢了。
“嗨……”
提奥多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脸上那笑容的牵强任谁都能看出来。
米兰达快走了几步连忙拉住提奥多，生怕他又跑了。
“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走走走，还好音乐会还没结束，你平时也没有这么不着调啊，是不是临场紧张的，你是不知道，听说冕下得知你没来脸色立马就变了，还好你没把乐团带走，让冕下留下来了，这要是冕下走了可真成个大笑话了，快，还剩最后一个闭幕必奏的拉德斯基进行曲，原计划就是你去指挥，现在你来了还是你去指挥吧，说不准能让冕下心里舒坦点，不过你怕是少不了要去给冕下谢罪了。”
米兰达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忙忙的拉着提奥多的手赶去后台。
“唔……”
提奥多尴尬到脸都红了，他非常不习惯被人这么拽着手走。提奥多轻轻的甩了下手，结果因为米兰达拽的太紧还没甩开
“唔……米兰达先生，能不能把我的手放开……”
提奥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羞赧的开口道。
“呃，抱歉。”
米兰达歉意的笑了一下，看着羞赧是提奥多，也不禁在心中感慨提奥多道腼腆。
“洛伦索先生是不是经常待在家里很少外出？”
“算是吧……”
提奥多含糊不清的答道，毕竟他除了执行任务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教廷。
“我稍长你一些，我个人觉得洛伦索先生应该多出去走走和人接触接触才是，洛伦索先生长的很是俊美啊，不知道有没有情人了？”
怪不得这么腼腆啊，一看就知道不怎么会和人打交道，原来还真是一直呆在教廷的小子……
“啊？情人？我是一名修士，怎么会有情人……那是要触犯教条的。”
“是吗？我记得修士只要没有发誓终身守护神明都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啊，难道洛伦索先生已经宣誓了吗？”
米兰达惊讶的看着提奥多，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面前这个少年才十六岁，十六岁就宣誓终身侍奉神明，这是不是太可惜了一点？一般只有极为虔诚的信徒，或是修士老了，又或是主教之类的，才会发誓终身侍奉神明。
“这个还没有。”
提奥多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暗淡与迷茫。
“我没有宣誓侍奉神明，也没有经过施洗，我只对父亲和教廷宣誓效忠了。”
父亲？昨天看到的那位老人吗？
“那这么说是可以找一个美貌的伴侣咯。”
米兰达看着提奥多开口调笑道，提奥多颓丧的摇了摇头。
“我想这可能不大可能，不说我不怎么招人喜爱，就是父亲大人也不会准许我的感情有逾矩的行为。”
“看来洛伦索先生的父亲对洛伦索先生的管教很严啊……”
米兰达感叹了一声，心里有些许怜悯提奥多。
才十六岁啊……放纵都没放纵过，就被教条给压的严严实实的了……真可怜……
提奥多没有接话，他已经不想在顺着这个问题谈下去了，他能怎么说，赞同米兰达的观点，那不等于就是他对老教皇有怨言吗反对米兰达的观点，他又说不出来，毕竟他也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自由……
不过所幸米兰达没有继续追问，而他们也走到了后台，台上的乐曲正好演完，指挥微微挥手，示意乐团起身，面相大众微微鞠躬，台下报以热烈的掌声。
不过老教皇却是没有鼓掌，甚至没有什么表情。
“冕下，怎么？不太喜欢小家伙的礼物吗？”
“礼物还好”
老教皇顿了顿，看了一眼台上谢幕的指挥
“不过我觉得这个指挥指挥的太浮夸了一点，降低了曲子的格调。”
没办法，他就是不喜欢指挥那摇头晃脑，状若疯癫，好若群魔乱舞的指挥派势，当然，大多数教廷的修士都会不喜这一点。
“我也这么觉得，提奥多的庄严弥撒和欢乐颂不应该有这样浮夸的表演。”
安东尼点了点头附和道。
“我觉得这些乐团本身可能都不需要指挥，放一个指挥在这里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老教皇嗤笑了一声，随后就听门外传来了通报生，老教皇开口应允了，可怜的会长再次出现在了老教皇面前。
“冕下，洛伦索先生到了，将作为保留曲目拉德斯基进行曲的指挥出场。”
“……”
没开口的三位大主教听见这话都或多或少是瞄向老教皇与安东尼，脸色有些怪异。
这真的是……少有的尴尬啊……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老教皇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待待听到关门声，老教皇又开口道：
“其实……有指挥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还能能体现出音乐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