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你什么气？我一天到晚就生你的气，我累不累？”
老教皇笑着说道，注意到提奥多的视线，老教皇顺着提奥多的目光低下头，随即明白了。
“我都原谅你了，你还担心什么，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和我开个玩笑。”
老教皇放下手中的东西，将提奥多搂进的怀里。
“可是我还是原谅不了自己……都流血了呢……”
“那点血不算什么，你要是原谅不了自己，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就是了，我都原谅你了，你还纠结什么？嗯？”
老教皇低下头吻了下提奥多的额头
“你看，又原谅了你一次。这还不够吗？”
“够了”
提奥多闭上了眼睛，静静的靠在老教皇怀里，沉默了良久，提奥多睁开眼，怔怔的看着老教皇苍老的手摆弄着他画的图纸，突然开口道：
“教父，我愿意听从您的安排去地方教区。”
提奥多说这话的时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怎么突然又同意了？想明白了？”
“不”
提奥多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很笨，我还是不明白教父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送走，只是……只是我不希望教父为了我而为难。”
老教皇上下打量了一番提奥多
“你是不是刚才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
提奥多无奈的看着老教皇
“我正常一点，您就感觉很奇怪吗？”
“不，我只是不明白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其实我并没有下定决心，只是有这个打算而已。”
“我仅仅是不喜欢看教父那伤心的眼神而已。”
提奥多抿了抿嘴，轻声道。
“其实……我的小天使，你不用强求自己做不愿意的事情。以我对你的疼爱，我是不会强迫你去的，如果你不乐意，我就再想想其他办法。”
老教皇开口道。
“不了，教父，就这样吧。”
提奥多松开了抱着老教皇的手，眼神有些黯然，他不是不知道老教皇的用意，只是单纯的不想离开罢了。
“你总是这么听话，乖巧。乖巧的孩子最是让人心疼。”
老教皇目光复杂，伸手揉了揉提奥多的头发。
“教父的意志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不，我的孩子，你的意义仅仅是活着，为自己而活，活成一个向往光明的人。”
老教皇纠正道
“如果你没有和恶魔纠缠到一起该多好啊……那样你会成为我最优秀的继承人，成为未来的圣座，教皇冕下，一样被万人敬仰……”
老教皇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和不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未来而担忧，在生命线上挣扎。”
“教父，你流泪了。”
提奥多伸手擦了擦老教皇的眼角
“是我又让您伤心了吗？”
提奥多担忧的看着老教皇，心里微疼。
“教父不要在为我担心那么多了您对我已经很好了。”
提奥多笑着道。
“我对你再好有什么用？我甚至无法改变，或者是很难改变你的命运……我连我的孩子都拯救不了……”
“教父不必愧疚，教父您爱我吗？”
提奥多开口安慰着，随后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的孩子，我当然是爱你的。”
“那您又在自责什么呢？您未歉疚我任何东西。”
“可是……”
“没有可是的教父。”
提奥多将一根手指竖在了老教皇嘴前，柔声打断道
“教父，你信任我吗？”
“当然，只是待我死后……”
“您信任我就足够了，下一任教皇他与我何干。”
提奥多淡笑着
“我知道您担心在您投入神灵的怀抱后，我会被人攻讦，下一任教皇会对我动手，所以教父，您想把我支开，减少我的存在感，不是吗？”
提奥多轻声道，老教皇惊讶的看着提奥多。
“我虽然不聪明，但我知道教父对我的关心……”
提奥多哽咽道
“其实教父，您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您离去的时候把我带走……”
“你还年轻”
“不，教父，您以前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您要改变注意呢？”
提奥多抱着老教皇哭诉道。
“你都知道？”
提奥多闷声点了点头。
“知道还这么傻，这么听我的话？”
“您不懂，您不知道在我心中您有多么重要，您在我心中比我要重要的多，我被您惯的，甚至无法想象，如果我离开了您我该怎么生活，我甚至会不知道我活着做什么……”
我貌似没篡改他小时候的记忆吧……貌似他小时候都没怎么搭理过他，要么搭理了也是敷衍啊……
老教皇陷入了回忆，被提奥多那充满孺慕和崇敬的紫色眼眸凝望着，那单纯是眼神直看的老教皇有些心虚和产生了莫名的负罪感。
老教皇轻轻的别过头，避开了提奥多的目光。
“为什么呢？”
“教父知道我不认路，从来都放不下心让我一个人出去，怕我跑丢了。”
傻孩子……那是教父怕你偷偷逃跑啊……
“教父心疼我，从来都不让我做除了本职工作以外的事，我只需要安心在您身边学习魔法，可以做个专心的圣裁官。”
傻孩子……我这哪里是心痛你啊……明明是为了让你更快成为圣裁官啊……
“而且小时候教父为了培养我自我领悟，自主学习的能力，经常让我自己思考，总结。”
……这不是你小时候我嫌你烦，懒得管你吗？……
老教皇的眼神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以前挺聪明一孩子，完了……神术用完后怎么傻了……
提奥多没注意到老教皇古怪的眼神，继续细数道：
“教父为了培养我谦逊而朴实的品格，忍痛让我一件教袍穿了六年，抱歉教父，我以前没能理解您的深意”
提奥多拽着老教皇的衣襟。
“……”
我根本就没有深意的好吧……你现在这才是曲解啊……真的很抱歉，那时候我就是把你忘了……
提奥多在唠唠叨叨的说了一些什么，老教皇也没细听，准确的说是不好意思仔细听下去了……
“教父，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提奥多拽了拽老教皇的衣襟，蹙眉抱怨道
“有呢，当然有的。”
老教皇回过神，复杂的看着提奥多，若非是看到提奥多的眼神无比认真，他都要以为提奥多是明知故问戏耍他了。
“教父都把我惯坏了……”
提奥多有些黯然与自卑
“我享受着教父带给我的一切，却无法为教父分忧，甚至无法独立生存……”
“和我同年龄的人有的都在赚钱养家了，而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人打交道，更别提怎么赚钱了……我还在花着教父的钱……”
提奥多突然哭出了声
“我就是个废物，什么都要依赖教父，离开教父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甚至无法自己活下去，因为除了魔法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会！”
“魔法也是可以赚钱的啊，魔法师很高贵的。”
“可是我不会和人打交道啊……”
提奥多迷茫的看着老教皇
“我只敢和自己认识的人说话……”
“教父……您对我太好了，什么都依着我，我甚至忘了该怎么正常的生活了……还总是辜负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的孩子，不哭，该说对不起的，或许是我。”
我当初就是希望你除了替教廷杀人外什么都不会的，就是希望将你养成一个离开教廷什么都不会，也一无所有，一事无成的废物的……
但老教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看着提奥多自责还不断对他说着抱歉的样子，心里徒然升起深深的歉疚。
他曾经以为，提奥多最完美的样子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不是以前那个看起来无比忠心，但实际上心思深沉的家伙。
他曾经想打造的就是这么一个工具，听话，乖顺，对教廷的指令无条件的执行，但本身却是个自卑，没有任何生活能力的废物。
可是现在看来……他看着提奥多的样子并不怎么满意呢……
老教皇突然有些后悔，他用神术消除了提奥多的一部分记忆，决不是想要这个结果，可是现在……提奥多不负他的期望，达成了他以前愿望后，他却格外的后悔。
毕竟……工具和活生生的人是不一样的，工具没有感情，人是有的。
纵使老教皇在怎么淡漠，最开始再怎么厌恶，但毕竟还是自己的教子，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不论最初是抱着什么目的，这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手把手教过他文字和魔法……即便那时候他并不怎么情愿……
他都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对提奥多的看法的了，这或许是潜移默化的把，一点点的，一点点的。又或许是从提奥多每一次紧张而又期待的生硬的想亲近他，讨好他的时候吧……
他依稀记得那时候的提奥多为了亲近他，可是想尽了办法。亲自的去厨房下厨，为他做粥，貌似手还被烫了个泡，怕自己担心，还遮着掩着，以为他没有看见，见自己把粥收下了，让他出去就兴高采烈的出去了……只是他不知道，那时候他的教父就是看见了他的伤口也装作没有看见，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心疼。他更不知道，他辛辛苦苦熬的粥，被他的教父等他离开回身就倒掉了，一口都没有动……
看着还在自责抽噎的提奥多，老教皇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恶人，一个将单纯的孩子推向深渊和地狱的恶人。
“也许……曾经的你变成那样，也大多都是我的责任吧……”
老教皇轻声呢喃了一句。
“教父，你说什么？”
“没什么……”
老教皇叹了口气，抹掉了提奥多的眼泪
“我的小天使，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的教父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会恨我吗？”
提奥多摇了摇头
“我永远不会恨教父，永远不会，教父怎么会问这些问题呢？”
“我……”
老教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不用说啦教父，我知道的。”
提奥多破涕为笑，捂住了老教皇的嘴
“安东尼都和我说过了，教父经常会为了以前薄待我而感到愧疚，其实教父不用自责啦，我知道教父不是故意的，教父只是因为太忙了，才忽视我的。毕竟……我的教父可是冕下呢！”
安东尼……
“你真的相信吗？”
“当然”
提奥多笑眯眯的看着老教皇，眼里的真挚和依恋丝毫不作假
“我相信教父也是爱我的，不会骗我，也相信安东尼一样不会骗我，你们可是我的亲人呢。”
老教皇听着提奥多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实在不敢与提奥多的眼睛对视，也无法开口。他开口说什么？难道要说，你的教父，你信任的安东尼，你所认为的亲人，他们都是在骗你吗？……
老教皇看着提奥多一脸幸福的样子，突然有些心酸。
若是有一天他知道，他心里最亲近，最信任，在他看来和家人无异，最疼爱他的两个长辈都在骗他的话……怕是会直接崩溃掉吧……
老教皇如是想到，微微有些心凉。
“教父以后不要问这样的问题了，您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提奥多轻轻的亲了一下老教皇的下巴然后催促道
“所以教父快点做啦，我好带着您做给我的本子去地方教区啊，我还得想想我去地方教区做什么呢……”
“你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吗？”
“是啊”
提奥多伸手指了指桌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毕竟我可是能让冕下给我打工哦，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的小天使，你真的一点都不恨你的教父吗？”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老教皇莫名的问了一句，隐隐用心灵魔法引导着，紧紧的盯着提奥多的表情。
也许是太放松了，提奥多无所察觉。
“教父问这个做什么？我最爱教父了，怎么可能会恨您呢？”
老教皇看着提奥多的样子，低声叹了口气。
“你不怨你的教父送你去做了圣裁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