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提奥多准备滔滔不绝的讲下去，老教皇连忙打断，竟然不由自主的心里打了个寒颤。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提奥多眨了眨眼睛
“自然是在宗教裁判所呢”
“以后不许看这些脏东西”
“噢，知道了，不过教父咱们教廷真的有好这口的神父或者主教吗？”
看着提奥多好奇的眼神，老教皇徒然变得警惕了起来。
“没有”
“真的没有？”
提奥多有些失望，老教皇的面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该不会……
“你不会喜欢男的吧？”
“男的？”
提奥多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饶有兴致的低头想了想
“要是可爱或者漂亮的男孩子也可以，这样我抱起来会很舒服，唔，要么就是高大英俊一点也可以，这样他们抱我，我舒服。”
看着提奥多还在认真思考的样子，老教皇在心累的同时有种想将他丢出去的冲动。
“我的孩子我觉得你的取向可能有些问题，你虽然还没有宣誓向全身侍奉神明，也容忍你有自己小小的爱情，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去做这种……虽然我并不歧视同性恋，毕竟爱情是无关性别的，只是恰巧遇到了相同性别的人而已，但也不代表我支持这个……你要知道你所构思的是欲望而并非爱情，而且……”
老教皇轻轻的将提奥多从胸口推开
“好了好了，教父你真是啰嗦，要知道我从小连女孩子都没有碰见几个，教皇宫里都是男的。”
看着老教皇越发难堪的脸色，提奥多觉得在拱火老教皇怕是真要急了，连忙笑着道：
“好了教父，别担心，我可没有这个爱好，我逗您玩呢。”
“真的没有？”
老教皇犹疑的凝视着提奥多的双眼，发现其中藏着一丝狡黠，反而松了口气。
要是提奥多真有这个念头，那可真叫他难办了……
“当然没有了”
提奥多往老教皇怀里蹭了蹭
“有教父在就好了，我怎么会做让教父蒙羞，让教廷蒙羞，和教父不喜的事情呢。教父放心好了，永远不会的。”
“以后不许拿这种事开玩笑了。”
老教皇严肃的说了一句，随后就又将提奥多搂进了怀中。
“以前我还料你什么都不懂呢，没想到居然还专门看这些乱七八糟，伤风败俗的东西。”
“我又没有专门看，我是找那种被邪恶教廷迫害的主角复仇教廷类的小说时翻到的。”
“……”
半响，老教皇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我的孩子，你是教廷的大主教啊”
“是啊”
提奥多赞同的点了点头
“但是写的很好看啊，总比枯燥的魔法理论和史诗好看。”
见老教皇面色不愉，提奥多补充道：
“当然如果教父不想我看的话，我就不看了。”
只是话语中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虽然他知道这样很不合适，但是这种小说是他枯燥生活的唯一慰藉了。
“到时候我给你找些别的小说看吧，这类就算了。”
“好，其实不用麻烦教父去找了，不看就不看了，相较于一些闲书我更不希望教给教父添麻烦。”
“不过有必要给你找些事情来做了，要不然迟早闲出病来。”
“我陪在教父身边就是了。”
“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吧？以后怎么办？你迟早要独立的，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我觉得应该在圣山划一块区域作为你的宫殿出来了。”
“教父要把我赶出去吗？教父不是说我的家就是教皇宫吗？”
老教皇语塞，看到提奥多捂着胸口的手，皱了皱眉
“不搬离教皇宫，你也得出去多和人打交道了，我不能养你一辈子啊，现在有我和几个老家伙罩着你，以后可就没了啊。”
“我知道的”
提奥多的声音有些沉闷
“大约也就教父，安东尼，兰斯拉夫和拉奥姆是真的待我好，能由着我的性子，任由我胡闹，一次又一次的宽恕我的过失。”
“可是教父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我想和人接触可是不代表别人愿意同我接触啊，光是圣裁官三个字就足以令人却步了，再加上恶魔两个字就再没有人了……”
“还是有的，教廷的人不全然是你构想的那样，是你的自卑和对自己的偏见使得你将人想成这样。”
提奥多抱着老教皇的手突然紧了一下又缓缓松开。是的，他很自卑，但他从来没有在人前表露出来，人前他总是做出一副冷淡，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也许，越是自傲的人内心最是自卑，则是对他最好的诠释。
“当然，你不改变你对自己的看法，不改变自己的性格，那你就无权改变自己的际遇。想八风吹不动，端坐磐石上，那就要爬到风上头。”
“换一种说法，更直白的来讲就是，只要你有自己独特的优势，就算你还有一堆的毛病，大家也会原谅你，帮你改进，可如果你可以轻易的被取代，那你只能祈祷，不要犯下一点点的错误。”
“而我希望你做第一种人，改变你的性格很难，我并不想这样做，也不奢求。但我希望你能做一个必不可少的人，这样哪怕当有一天我们护不了你的时候，你也可以继续……”
“教父不用跟我说这么多的”
提奥多打断道
“我并不是一个很有自控力的家伙，您总对我说这些会让我起一些不该有的野心的。”
“是吗？那你这句话也不该对我说的。”
老教皇揉了揉提奥多的头发
“你说给我听说不准会让我对你猜忌或者产生隔阂的，傻孩子，学会憋着一些事，不用什么都跟我说。”
“我不傻的，我只是不会隐瞒教父罢了。”
沉寂了片刻，提奥多低声道。
“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个位置？”
提奥多抿了抿嘴，将脑袋从老教皇胸前移开，坐起了身，低着头有些不敢看老教皇，眼中闪着晦涩不明的光。
“不敢瞒教父，我……我以前有想过……”
见老教皇没有立刻继续说什么，提奥多屏住了呼吸，紧张的攥了攥手中的衣料，也不知道拽的是谁的衣服。
“也许，也许真正有这个心思是从知道自己注定不可能成为的时候开始的吧……”
见老教皇依然沉默，提奥多额头上出了些虚汗，虽然他有时候敢跟老教皇调侃，甚至是甩脸色耍脾气，但在心底的最深处还是敬畏的，而且畏多于敬因为他的一切都源于面前这个人的一念之差。
“抱歉教父，我不该有这个非分之想的。”
老教皇叹了口气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是人之常情，而且也有我的错误在其中，而且你也未必没有这个机会，只要你能战胜寄宿在你体内的伴生恶魔。”
提奥多的眼神暗了暗
“算了吧，教父，我不认为我能超脱于那些惊才绝艳的前辈。”
“其实我能在被侵蚀前碰上疼爱我的教父我就已经知足了，相较于我的父母，我更感激教父与其他大主教，明明没有一丝血缘关系却将我抚养成人，改变了我原本既定的轨迹。”
“若非是教父的一念之善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若非你没有恶念是个善良的孩子也不会有我的一念之善。”
说到这老教皇顿了顿笑着道：
“说到底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上来就质问我你是不是教皇而眼中毫无恶意的小家伙，当然，到现在也还没有第二个。”
“那时候也没见你有那么多的顾虑”
老教皇伸手擦了擦提奥多额头上的虚汗
“就是聊聊天而已又不会把你怎么样，紧张什么？”
提奥多干笑了两声
“教父这种东西可开不得玩笑啊”
“你以前常拿这个去吓唬别人呢，动不动就威胁人家是不是对圣座有觊觎之心。”
“……”
开别人的玩笑当然没毛病啊，但别人是别人，放自己身上就……
况且提奥多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这个问题就隐隐有种熟悉感，好像以前听老教皇问过，但绞尽脑汁的想又想不起来，只是有种莫名的忌惮和恐惧。
提奥多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老教皇的神色
“放心好了，我没生气。我连你递过来的吃的喝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未曾检查就吃掉了，难道还怕你对我说真话吗？”
“那是之前……”
提奥多低声道，躺在枕头上往老教皇怀里挤了挤，半个脑袋枕在老教皇的枕头上，脖子与枕头的间隙间垫着老教皇的胳膊。
“不过教父你不怕我在那些东西里面下药把你毒死吗？”
“我不知道，不过你会这么做吗？”
老教皇的胳膊环过来搂住提奥多的脖子，将散乱到脸上的头发吧啦到了一边。
“不会的”
“不会就好”
老教皇揉了揉提奥多的头发
“我就知道我的孩子不会是个六亲不认养不熟的白眼狼。”
老教皇看了一眼正滴答滴答走着的挂钟，然后拍了拍提奥多的肩膀。
“好了，睡觉了，时间不早了，快睡觉。”
提奥多眨了下眼睛，顺着老教皇的目光看去，挂钟的时针已经将将快要指向四了，确实是时间不早了。
“教父，那个是我们画像吗？”
提奥多指着一处道，提奥多收回目光时无意间用余光撇到了另一侧的墙上还挂着画像，刚才都没有注意到。
“嗯，是的。”
老教皇看了一眼，墙上挂着十二位大主教，上任教皇与现任教皇的半身画像，而在大幅半身画像的旁边，还有三幅略小的小画像。
提奥多打量了一番，这小画像与他房间内自己的画像别无差别。
“我原本是想每年请人给你画一副的，记录你的成长，以后看着也是一种纪念。奈何你待不住，画了几次就死活都不肯了，只得作罢。”
“如果教父希望的话，那就画吧，就当以后留给教父的纪念了，待我不在以后，希望教父看着我的画像还能记得我，记得自己曾经还有一个英俊，体贴，天赋高，内心光明而热忱的孩，教子。”
提奥多认真的说道，眼神微黯，却是没有什么埋怨，只余一种莫名的平静与慨然。
有时候他回想起小时候神父所说的话，不禁也觉得就是真理。如果他没有接触魔法的话，他就不会的到这些让他向往而珍视的东西，也不会体验得而复失的感觉。
“不要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你还年轻，我会走到你前面，你的路还长的很呐。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快睡觉，在不睡觉我自己睡了，不搭理你了。”
老教皇故作严肃的道，提奥多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担忧的看着老教皇道：
“教父……你不会因为刚才那个事对我有芥蒂吧？”
“什么事？”
老教皇不解其意的皱起眉头
“不要将话总是藏着掖着的，我都不知道你指的什么？”
提奥多缩了缩脖子轻声道：
“就是那个……刚才教父问我是不是对您的位置……”
“这个啊”
老教皇恍然大悟，眉头松开，似笑非笑的看着提奥多道
“你不提醒还好，我本来都忘了，你又让我想起来了。”
“唔”
提奥多脸上露出纠结和为难的神色，默默的抿着嘴。
“好了好了，我真没在意。”
“真的？”
提奥多半信半疑的看着老教皇
“真的，好了，快睡觉，再不睡我真的不管你了。”
提奥多松了口气，听到老教皇的话语，低声嘟囔道：
“要是教父不管我，我就去找安东尼，我就不信老安东尼也会狠下心不理我。”
“好啊”
老教皇把手收了回来，闭上了眼睛说道：
“那你去找安东尼吧，正巧我觉得你打扰了我睡眠，大晚上的鬼叫不说，还像只小苍蝇一样嗡嗡嗡的，扰的人不得安宁。”
“如果你不嫌丢人的话你就可以去试试。然后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教廷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私下里其实是个胆小鬼，晚上必须要人搂着陪着才能睡觉。”
“不啊，我就知道教父是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提奥多讪讪一笑，打量一下老教皇的神色，然后抱着老教皇的肩膀晃啊晃，口中喋喋不休的道：
“教父最疼爱我了，绝不会不理我对不对？提奥多最爱教父了，教父肯定不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漆黑的夜晚的，毕竟我是教父唯一的教子，是教廷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是高级魔法师，为教廷流过血，为教廷流过汗，我还……”
“闭嘴”
老教皇呵斥了一声，然后将胳膊再次垫到了提奥多脖子下面
“睡吧”
“我要教父转过来搂着我睡，要是有鬼从另一面过来怎么办？”
“真是麻烦”
老教皇无奈的叹了口气，侧过身，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了提奥多身上。
“现在可以了吗？赶紧睡。多大了还要人搂着睡觉，越活越回去，就是不能惯着你，以后跟我撒娇可不管用了。”
提奥多讨好似得凑上去亲了一下老教皇的面颊，又往怀里蹭了点。
“睡吧，睡吧。”
老教皇轻轻的拍了拍提奥多
“得亏就你一个孩子，要不然我得被气死。你也庆幸我只有你一个孩子吧，要不然你看我管不管你的。谁家的孩子也没你这么无法无天。”
“胡说，我可是教父身边最贴心的。”
“不聊了，睡觉，把你的眼睛给我闭上。”
“噢，教父我想学骑马，他们骑马好帅的。”
“那就学”
“教父真好，我还想学拉小提琴”
“也学”
“可是我没钱……”
“我有，睡觉”
老教皇不耐烦的将提奥多的脑袋按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教皇看着提奥多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小心翼翼的将提奥多的手挪开，轻轻的起身，拿出了那个透明的水晶球。
老教皇将一道圣力输送进球体，眉头紧皱，全神贯注的看着球面。
球体上渐渐浮现出一些画面，是提奥多所在房间的画面。
老教皇加快了播放的频率，见着提奥多先是走进房间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扑倒在床上，待熄灯后又看见提奥多裹在被子里哆哆嗦嗦的挤在墙角。
“……”
似乎还有些低语，老教皇凝眉细听，是提奥多在说话。
“妖魔鬼怪快快退散，妖魔鬼怪快快退散，唔，别吓我，我不好吃，隔壁有教廷的教皇，唔，可是圣域魔法师呢，你们快去找他吧。”
“墙上的祖宗保佑我，我教父是沃尔蒙·克莱斯特，是教皇，我是你教子的教子，虽然我是恶魔，但我可不是坏人，你不要出来吓我啊，我胆子可是很小的……”
“……”
老教皇的脸色一下子就垮掉了，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身旁还在惬意熟睡犹自不觉的提奥多。
“没有什么奇怪地方啊……”
老教皇细细的探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但看提奥多眼中的兢惧之色却也不像是作假。
“真是邪门了”
老教皇微微摇了摇头，见提奥多仍然睡得很安稳，将手中的水晶球收进了戒指，他想都可以想到，提奥多要是看见他房间里有这么个东西，指不定就觉得是故意监视他的，现在就够头疼的了要是再把玻璃心戳破，那他岂不是没有安稳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