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作者:泉凌波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260

按理说,怀孕一个多月的时候,就会出现恶心之类的症状,可我现在都三个多月了,依旧不觉得有什么异样,除了有时觉得头晕之外。而且,连身材也完全看不出来。

灵珠替我系上腰带,倒也不敢系紧了,松松的挽了个结,然后端起托盘,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装饰用的玉佩缨络等物,等着我挑选。

我对这个不怎么上心,反正觉得看上去也差不多,系哪个不都一样?所以也只是扫了眼,淡淡说了声,“随便。”

灵珠颇为无奈的神色,“主子,您就选一个吧。”

我这才探头认真看了看。

眼角瞥到个似曾相识的东西,我伸手拿起,不觉诧异,“寒玉佩?”

灵珠也讶道,“一定是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放进来了。”

我笑了笑。

寒玉佩据说是万年雪山上的寒玉制成,能识百毒,通体散发出一股寒意,我嫌带上凉,大冬天的够冷了,还用得着带个自动冷气机制造冰棍么?所以得到手后就往箱子里一塞,前儿个春猎前收拾行李才找出来,顺手放进了行囊里面,不料如今又被拿了出来。

想起来……这寒玉佩,还是和叶朝之第一次见面时候,我用晏殊的诗句赢了他得来的,虽然叶朝之也是有意放水……

想到叶朝之,我只觉心里涌过一阵暖意。

自那夜叶朝之秘密潜进宫里之后,我虽然再没机会和他见面,但他说,要我再忍耐几天,一定会将我送出皇宫去。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计划的,可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而已,就让我安下心来,不再似之前那样惶恐不安。

他说过的话,我相信一定能做到!

“主子?”也许是想得有点出神,灵珠小声的唤道。

“啊?”我回过神来,“那就寒玉佩吧。”

“是。”

灵珠小心的替我系在衣带上,收拾妥当之后,便退下离开。

我百无聊赖的逛来逛去,从屋子里走到门外,从门外走到花园里,再慢条斯理的逛回屋里,手指下意识的玩着腰带上刚刚系好的寒玉佩。

淑妃来了,见我这无聊的模样,笑道,“九皇妹看起来气色不错呀,连精神也比之前好多了。”

我转身,赔上一副笑脸,“还不是皇嫂关心,照顾的无微不至,不然九妹哪这么快就能下床走动?”

“你这张小嘴呀,还是和以前一样甜~~”淑妃掩唇笑得优雅无比。

她和往常一样坐下来和我闲话家常,似乎还并不知道谢凌云那夜喝醉酒来见我的事情,我不禁有点嘀咕。

淑妃权倾后宫,宫中大多都是她的眼线,那夜的事,她怎么会丝毫不知?究竟是谢凌云下令不准说出去呢……还是她其实在装糊涂?

我想不通,不过见她脸色如常,也实在犯不着把事情捅破,当下若无其事的也装糊涂,拣那无关紧要的话题刚聊了几句,小太监过来禀报说,康老四来了。

淑妃碍着宫廷礼节,连忙起身回避。她刚转过长廊,康老四已经摇晃着四季不离身的折扇踱了进来。

我一手托腮看着他慢慢过来,然后大大咧咧的在太师椅上一屁股坐下,开口就问,“小丫头,最近过的怎么样?”

“还好。”我回答,“四哥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康老四闻言用扇子搔搔头皮,笑起来,打趣道,“怎么说的四哥无事不登三宝殿似的?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自己的九妹了?”

我也笑道,“四哥开玩笑呢。”

他嘿嘿两声,毫不客气的端起宫女刚奉上的香茶喝了一口,然后长长叹口气,伸手捶捶自己肩膀,一副劳累的样子。

“最近真是忙得团团转,也没什么时间来看你,可别生四哥的气哦。”

“怎么会?”我道,“要不要唤人来替你捏捏肩?”

“不用啦。”康老四轻松的挥挥手,“倒是你,要多保重身体,别再像以前那样胡闹了。”

他伸手,一指头戳我额头上,“你倒是待在宫里悠闲的很,剩下的烂摊子却要我去给你收拾。”

我听他这话里似乎有话,一手揉着刚刚被他戳疼的地方,一面扬起眉毛看去。

康老四到底想说什么?

见我眼神诧异的看向他,康老四脸色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还是平时那副嘻嘻哈哈没正经的模样。

“清歌苑总得有人去打理吧?再说了,有些事,也该布置清歌苑去做。”

他看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清歌苑?

我皱起眉来。

自打被软禁起来之后,不用猜都知道谢凌云肯定会把清歌苑从我手里收回去,毕竟,清歌苑除了监视文武百官之外,还有一个秘密。

它专门为谢家皇室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杀谁,抑或不杀谁,只是谢凌云一句话而已。

当初景无染父母一事,我就曾细细查过,清歌苑的底细,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康老四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难道就为了这句话,他专门跑了这趟?

虽说未必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康老四不傻也不呆,不然谢凌云不会放心的把京城禁军大权交到他手里,更不会连清歌苑都交到他手里!

康老四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狐疑的看向他,康老四微眯起双眼,捧起茶杯就是那声标志性的“滋~~~好茶~~~”

表情平淡的几乎看不出什么波动,可眼皮却不露痕迹的轻轻翻了翻。

我忽然间明白过来。

莫非……康老四是在提醒我,谢凌云要动手了?

可是对谁?是要对谁动手?

叶朝之?不会的……谢凌云应该不知道我和叶朝之之间的事情,那是紫菀和红衣侯府的人?也不太可能啊,杀鸡焉用牛刀,要对付他们哪里用得上清歌苑?那就只剩下……

轩辕流光?

难道谢凌云是要杀了轩辕流光?

他知道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轩辕流光,也曾经恨恨的说过绝对不会放过他!我本来以为谢凌云顾及着和皇泰长期的战争,不会对轩辕流光下狠手,可是没有料到,谢凌云竟然已经这样不顾一切?

难怪康老四会来委婉的提示我……

轩辕流光,杀不得呀!

我又惊又疑,耳边,康老四又慢吞吞的开口,“皇上交待的事情还真有点麻烦,京城内外上上下下,一个不到,皇兄都不会满意。”

京城内外上上下下?

轩辕流光远在边疆,康老四话里的“京城外”自然说的是他,可“京城内”又是指的什么?叶朝之?紫菀?招财进宝?还是其他的?

我琢磨不出来,可也不敢去问康老四。

这翠微阁里里外外都是谢凌云亲自指派的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传进他的耳朵里,康老四来给我说这些,自然也不敢挑明说,只能这样话中带话的隐晦提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眼神游离不定,心中思潮翻涌,千头万绪完全就是一团乱麻,扯不出个线头来。

康老四见了,站起身,折扇唰的一声展开,轻轻摇晃了两下,没头没脑的吟出几句诗词来,“卷翠未迟,醉红易失,共偎香影,同赏良宵。如今知何处,三山远,云水一望迢迢。”

我瞪着他,一时之间脑筋有点没转过弯来。

……这家伙从来不是风雅之人,这个时候装什么知识分子?而且,还专门在“醉红”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他还想告诉我什么?

之前的事情都还没想通,现在又多加一条,这没头没脑的,想得我有点晕。

可康老四什么都不肯再透气儿了,悠闲的摇晃着扇子说了句,“四哥还有事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说完抬腿就走。

我对着他背影挥手,“好走不送~~~”

然后继续钻研他那没头没脑的话。

醉红?那又是什么意思?

在那之后,康老四倒没再来过,太后每天还是端着大碗小碗的补品逼着我吞下去,吃得我两眼发直,嘀咕着就算没病也会给补出病来,可又不敢不吃,只要我稍微说一句“不想吃”,老徐娘那瞪圆的双眼里发出的激光射线能戳死我!

“醉红?”

这天又被逼着吞下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古怪东西,我见太后心情似乎颇好,窥见个空子问她。

可老徐娘听见这两个字立刻变了脸色,揪住我就追问,“红衣,你从哪里听来的?”

见她那惊慌的神色,我差点嘴巴一溜就把康老四给供了出来,幸好话到嘴边连忙改口,“不……不小心听见的……”

太后眼也不眨的看着我,似乎要从我眼里看出什么来,许久,才放开抓住我肩膀的手,娥眉微蹙,脸色明显不能称之为轻松。

相反,我似乎又看见了之前曾经出现过的,一种可以说是恶狠狠的神情。

良久,太后才开口,“醉红,是宫闱秘药,能让服用者青春常驻,而且容颜不老。”

青春常驻容颜不老?这么好?那为什么康老四要说得那样隐晦?

我大惑不解,问道,“听起来满不错的,母后用过?”

“哀家绝对不会用那东西!”太后忽然厉声道,“这是禁药!先皇曾下令禁止后宫用醉红。”

“为什么?”我隐隐听出点不对劲的苗头来。

“醉红的确能让人养颜驻容,但是,它也有毒。为了能让人有弱柳迎风之态,它会让服用者身体越来越差。消耗掉了心血,自然会让人看起来肤色雪白如玉,容貌变美,而且醉红最可怕的,是它的毒性绵长,一旦服用就不能停止,否则毒性发作,谁都救不了,可如果一直服用下去,毒性累积,对身体更加有害。”

我听得乍舌,连忙问,“没有解药吗?”

“醉红既是毒药,也是解药。”太后看着我,犹豫了良久,长长的叹息一声,又继续道,“而且先帝禁了此药,并非只是因为它让人成瘾,而是因为,服用此药者,尤其是女子,会月事紊乱甚至不能怀孕,即使勉强怀上,也会轻易小产。”

太后眼神复杂,而听了她随后说的这些话,我脑中电光火石一般划过,忽然惊醒过来。

紫菀曾说,谢红衣月事向来不正常……

许太医说,谢红衣体质不易受孕……

康老四也说……

醉红?

难道……康老四是在提醒我,有人一直给我下醉红?

想通了这点,我又惊又疑,更不禁害怕。

难怪谢红衣身体一直很差,难怪怀孕都会晕倒,难怪……

是谁?是谁在给谢红衣下醉红?

我脸色变得很难看,太后见了,八成也猜到了几分,忽然伸手将我抱住,紧贴着我耳边轻声道,“母后一直命人给你送来的补品,你怎么都不吃?”

我把脸埋在她怀里,也低声开口,“可是……”

“醉红虽然没有解药,但也可以用别的药物勉强压制住毒性,不至于一直受制于它,母后不能做得明显,只能在那些补品里面放进能克制醉红的药物……”她轻轻说道,“可没有想到……”

太后长叹一声,“天意,真的是天意……”

我低头不语。

真的是天意,谁能想得到太后每日命人送来的东西里面,会有压制醉红的药物?可谁又想得到,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会对谢红衣下了醉红?

用醉红这种禁药,想要控制住谢红衣……

前因后果一旦想清楚,我脑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个人影来,不禁叹口气。

他为了把我留在身边,竟然不惜连醉红都使了出来……这份痴心,该是可恨,还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