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存在的理由
作者:酒壑盛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114

难得一暖色晴日,连绵半个月之久的阴霾终是散了去。晌午时分,艳阳当照。戎沁心冲着满院的金芒,把脸颊抬上。

温暖灼灼而下,似乎要把连日来的腐朽都给晒了去。戎沁心很满意的张着身子沉溺其中,却并为发现已经悄然走近的戎洛舟。

“恩,哼,很享受嘛,戎小姐?”

他背着手,眼睛微微眯着,嘴角的笑容提的很高。

戎沁心像是非常习惯了戎洛舟的不期而至,不紧不慢的把脑袋移下,睁开眼睛。

眼前的男子一袭清闲打扮,乳白色的毛衣在阳光下熠熠裹辉。洛舟背手而笑,逆着光色的俊脸竟有些令人心驰神迷。

“不要老拿这副笑脸对着我。”

“怎么,不喜欢我笑吗?”

连日来,神出鬼没的戎洛舟时不时的就冒了出来,以璀璨到没天理的笑容对着戎沁心。这笑容看着久了,不免心里发麻,戎沁心已经再三警告他不要总这样笑了。

“你这样笑,好欠K。”

“什么叫欠K?”他依旧眯着眼,眼神中有着狐狸似的狡颉。

戎沁心挑了下眉,灿笑到:“按你们上海人的话,就是十三点,欠打!”说着,她当真拍了一下戎洛舟的手臂,笑容弥散开来。

戎洛舟也不躲这招虚打,反倒把笑意收拢了些,有些痴然的看着沁心。

“你要多笑笑了,这么久都觉得你不开心。”

沁心一顿,抬起眼帘。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总有些忧郁。”深深的望着她,戎洛舟蹙了蹙眉。

戎沁心对上他温和的眼眸,嘴角的笑容变的淡落。是啊,她好像已经不能纯粹的开心了,小玉翠的死对她震撼太大了。她至今犹记着那个夜晚,如梦如魇,使得她对这个世界的定义分崩离析。

沁心叹了一口气,别去目光,对着院子里的一株枯木。

“我是不开心,是有些忧郁。”她瞄了他一眼,而洛舟似乎也等着她能吐露内心。“戎洛舟,你觉得你为什么要待在这个世上?”

“因为世间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他扯了下嘴角。

“什么事情有趣了?”

“譬如,人为什么会爱人,为什么会怕人,为什么会恨人。同样在一个世界,一个时间里,不同的人在做不同的事情,面对一样的事实,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反映。人本身就是个很有趣的东西。”

他怅然一笑,眼神望向远方。

“我父亲总说,我太理想化了,或许不该送我去英国念书。没把资本的经商手段给学会来,反而总沉浸在一些有的没的的哲学理念里。这些,都毫无用处是吗?”转回脸,看着戎沁心,“可是,我觉得人活一世,一定要遵循自己的理念,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时候真想躲起来,蒙着脸过一辈子才好。不想看见这么浑浊的世界。”

男子无奈一笑。

“不要见到这么浑浊的世界。”

沁心取了他最后一句话,重复道。

“你知不知道,我何止是不开心,我更本就是很难过。”她音色一哽,觉得哪里又被划开了。

浓伤流郁。

“戎洛舟,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玩笑,如果像你所说,一个人活在世上,要遵循自己的理念,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么,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理念是什么,我要去做什么。”

缓缓道来,戎沁心目投远处,冬日的萧条瑟然静穆。

“戎洛舟,你知道吗。最近我常在想,我留在这里,展转于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人爱我,没人疼我。而我也不知道我要去爱谁,疼谁,整个人就像是溺在深潭里,陷的没了呼吸。”

“沁心……”戎洛舟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瞪着双目,俊脸的线条肃穆。

“清晨醒过来,望着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环境,心里就觉得——”顿了一刻,那缕哽咽愈演愈烈。

“戎洛舟,我好难过,你知不知道。”沁心撇回脸,抬眸而视,泪水却又崩溃下来。“我真的,真的好难过。”

我真的,好难过。

沁心胸膛起伏,她的伤难道竟是要无疾而终?这个结,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一直尾随着她。她不想只是简单的生存,在这个世界她想抓住点什么,作为生存的理由。

眼泪如水串,泼然滚下。

只是,突然之间,这些泪水均滚在了一双厚实的大手上。戎洛舟伸出双手,一颗颗的接过沁心斐然落下的泪珠。

沁心大惊,瞪大双眼。

眼中的戎洛舟紧抿薄唇,眉眼紧蹙,眼帘低下,纤长的睫毛却遮挡不住眼中疼惜的爱怜。

“戎沁心。”

他顿了一拍。

“我总在想,为什么你身上有那么多疑团。你明明是林作岩的未婚妻,却偏偏又流浪在街头。你明明那么倔强而夺人,现在偏偏又如此安静和脆弱。”他低着眼,手触着她的脸,一道道试去她的泪水。

“看见,你的眼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扯了下嘴角,有些懊羞。“我也觉得好难过。说不定,和你一样难过。”

和你一样难过。

沁心呼吸停了一促,那个结徒的被拨了一下。

“现在,我想说,如果你真的找不到为什么留下,为什么存在的理由。”

终于,男子抬眸直视,眼中尽是情意。

“我可不可以,我能不能当你的这个理由?”语气轻喃,微有企求。戎洛舟双手扶正沁心的脸,些小的摩娑她粉嫩的脸颊。

清澈干透的明瞳镀上一层惊异的神采,戎沁心胸膛停止起伏。那个结,啪的一声就断了开来。

我能不能当你存在的理由?

———

门声漫不经心的响起了几下,里面沉默了片刻才回声。

“进来。”

声音有些沙哑,林作岩取过一边的水杯抿了几口。

枫霓裳推门而入,慵懒的靠着门沿。一手撑颚,她红滟的唇角微微上提,玩味的看着办公桌前头也不抬的林作岩。

“林公子,最近忙的很呢。”

桌边的男子森冷的很,他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依旧矗立门前的枫霓裳。

“枫小姐,有何事?”背靠椅背,林作岩冷峻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女子嫣然一笑,才踱进了门。一手拉过桌这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林公子,当真是公务繁忙呢,一点暇空都找不出来见见我了。”她撑着笑,美艳十足。然,她的心不过是徒有镇定。要知道,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了,林作岩再也没找过她。

林作岩不语,俊邪的脸却有些憔悴。虽然是衣衫整装,姿态泰然,但微显凌乱的发弦,和星点颓然的神色却显露出他的疲惫。

“你,你很累么?”枫霓裳一改刚才的妩媚,神色紧张起来。

林作岩小诧,遂摆正姿态,肃冷之气更是煞然。

“枫小姐,如果没事还是请回吧。”

“林作岩。”

霓裳脸上一冷,竟直唤其名。

“我知道最近富贵门的大肆出动,你想找谁?”她摆回媚然的模样,挑了挑眉。“听说,你的可爱的未婚妻在大婚之日跑了是吗?”

“啪————”

桌子被拍的震响,霓裳大惊,从椅子上弹起。

“枫霓裳,你是专门来嘲笑我的吗?!”虽然那日的事情被封锁,但坏事总是传的出千里。林作岩站起身来,眼力杀气盎然。他真是受尽折磨了,原本那日就能把她给逮回来,却偏偏又让她给跑了。连日以来,自己夜不能眠,精神涣散。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跟中了蛊一般神魂不聚?

他恼怒的撇过脸去,不理会一脸惊愕的枫霓裳。

“你走。”

冷冷出声,枫霓裳收回惊诧的神态,深深看了一眼他俊削的侧脸。

“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位小姐吧?”她尴尬的扯了下嘴角,那个印象中大胆纯然的女孩竟约然眼前。

眉眼一动,林作岩双拳不自觉的紧握。

喜欢?!

枫霓裳注意到了,突然觉得天崩地裂,竟让她有些站不稳。

“你,你不会真的爱她吧?”有些微颤,霓裳苦笑一下,仿佛心中还仅扯着一道救命线,强烈的希望这不是真的。在她心里,他是不会爱人的。所以,自己算不上失败,自己并没有失败。至少,他的心没有给她,却也没有给任何人。

爱?!

拳头越握越紧,林作岩觉得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正在得以解答。

我喜欢她吗?!

我爱她吗?!

所以,我才会觉得很,很,思念她。很想见到她,很想她在身边。所以才会日夜不能定心,所以才会觉得胸口这么,这么的——

闷——

好闷!

他皱起眉,手不自觉的拂上胸口。

霓裳轻然一笑,像是没了骨头,缓缓的低下头,身子隐忍的颤抖。

“林作岩啊,林作岩。”她摇了摇脑袋,终是抬目。然后把自己随身带来的黑色文件包打了开来。

强忍着不去心痛。

拿出里面的一叠照片,摆上红木办公桌。

“这是柳韵美连日来出行的照片,最近,她的行踪有些古怪,经常偷偷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林作岩终转过脸。

“豁字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