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上)
作者:湖月沉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42

宝珏携夫而归,白日里一路走来却并不同车而行,而是各人乘各人的马车。

月清澄难得出远门,自然是一百样的不适应。他不愿意让新婚妻子看见他的窘迫样子,因此只要随身的两个青年侍从相伴,独自坐了一辆马车。

宝珏也是奇怪,平日里身体并无异状,奈何一上了马车,那晕车的毛病却是半点都没有好转的意思,本来也觉得有些丢人,月清澄这么一推脱,自是正中下怀,便堂而皇之独坐了一辆马车,倒也悠闲,加上有紫玉悉心照顾,又有橘红在旁掰着新打听出来的月国达官贵人们的八卦小道,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毕竟没有象来的时候那样如同个软脚蟹似的了。

她(他)们从月国回虹国,沿途自有各州县府衙的官员负责接待。在月国,是月清澄的面子大,到了虹国,自然是宝珏的面子大,不过不管在哪个国家,官员们对于她(他)们的饮食起居安排自然是丝毫不敢怠慢的,通常都是让出自己的宅邸或别院,以供皇子、王妃(公主、驸马)歇息。

出门在外,自然要顾忌皇家名声,尤其是月清澄,身为皇子,名分又未做实,为免落人口实、被人轻贱,自是不愿和宝珏同房而眠,便有意吩咐身边近侍,从十六个陪嫁小厮中挑选合适的,给公主送去陪寝,却都被宝珏寻了理由打发回来,一个都不肯用。便是她自己房里,也只留个紫玉服侍,并无拈花惹草的举动。

月清澄心里明白,拿她和几位嫂嫂一比较,更是觉得所嫁良人,对她又敬又爱,平日里看她的神色不免又多了几分甜蜜。

庆熙、嘉莜看在眼中,亦是暗喜,均道:王妃为人平和,对下人体恤,对殿下有情,难得又不贪恋男色,虽对家中结发念念不忘,但亦说明其并非是那见异思迁、薄情寡义之辈,照眼前来看,殿下虽未必能让王妃情有独钟,但也已经占有一席之地了,长此以往,若能独占鳌头,倒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如果二十年来的病痛苦难,能换得有情人共渡白头,在他们看来绝对是值得的。

月清澄那价值连城的嫁妆,还有他自己长期积攒的女皇赏赐,自己的日常用度,连带着月国百官的贺礼,浩浩荡荡,一路招摇过市,实在是惹眼得很。好在沿途有官兵护送,宝珏自己又有两千亲兵,强盗宵小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有贼胆也没那贼能耐。

宝珏一想,既然外敌无忧,可得提防点内贼的了——月清澄的嫁妆可不是她一个能独占的,毕竟聘礼中撑门面的宝贝可都是从宫里头运出来的,真正她自己拿出来的,值钱是值钱,但远没有到稀世珍品的地步。“投之以李,报之以桃”,这么一推算,嫁妆里头的绝世宝贝到底归谁可就难说得很了。那几件宝贝要么轻薄柔软,要么体积小巧,不像自己聘礼中那两个价值连城的大花瓶,都是极易被携带的,若是被人偷了去,实在是大大的不妙。

再者,出门在外,天寒地冻,谁也不容易……几方面综合考虑下来,她也爽气,知道破财消灾的道理,因此早早地就许了承诺,答应这次若顺利回京,人、物无损,则每个兵丁赏银二十两,任官职者按级再赏,不过若有差错,那这笔“小费”可就一个子儿也拿不到了。

她这么一说,大多数兵丁校尉心里都乐开了花,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妇,兵饷也不过是每人两百个铜钱一月,如今只半个来月功夫,仅仅是出去冰天雪地走上这么一遭,就得这么多钱,可谓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自然一个一个都卯足了劲,轮班值勤,生怕有什么闪失。少数心怀不轨者,一来被众人相互监督难于得手,二来,原本偷东西也是换钱花,如今有现成银子拿,还不用提心吊胆找买家——也未必有人敢收赃,要是一朝不慎被抓,可是砍脑袋的!一番权衡,自然就打消了偷窃的念头。

宝珏虽然多花了几万两银子,但正所谓“花钱买平安”,月清澄的豪华嫁妆总算是一件不少地从月国运到了虹国,这一日终于抵达中源帝都的近郊。

帝都城外三里亭,送亲迎友必经地。

宝珏一行方到三里亭,已有帝都县官在此恭迎,同时告知储君殿下在城中等候迎接公主和月国皇子。

吩咐县官退下,宝珏略一沉吟,放下帘子扭头吩咐:“橘红,你去后面月驸马的车前回一声,就说本国储君安平公主率官员在城前迎接,待会儿可能要他下马车和大家见见面,要他准备准备。”

橘红点头:“是,奴才这就去。”掀起帘角,吆喝赶车人停一停,灵活的少年身手矫健,轻轻巧巧地就从一角滑了下去,正要走,却又被宝珏叫住了。

“橘红,你跟月驸马回话,别加油添醋,除了我刚才吩咐的话,其余一个字也不许多说,听见没有?”宝珏瞪着眼道。

橘红一听,顿时撅起了嘴:“主子忒得埋汰人!橘红什么时候多过嘴了?人家在月国的时候这么老实的说!有多少人找我打听主子的事,主子有听见我和他们说过什么吗?没有吧?所以说,我橘红,还是很懂事的!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绝对不说!我都这么聪明了,主子你还要小瞧我……”

“若不是我事先叮嘱过你,你会这么老实?!”紫玉在旁边又好气又好笑,“你也别嘴硬,主子吩咐自有道理,张家短李家长的,总脱不了搬弄是非的嫌疑,主子也是为你好,你这毛病啊,早晚还是改了吧!”

“人家就这么点小嗜好,你们都要狠心剥夺……真是恶毒……”橘红低着头,嘟哝着。

“罢了罢了,”宝珏道,“你那点小嗜好,我也懒得管你,日后你要想蜚短流长的,也自由得你,反正你在芙蓉院里,就是说破了天也不要紧,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在驸马和几个爷之间胡乱说什么……你可仔细你的皮!”

“……我能说什么呀……”橘红瘪着嘴,不情不愿,满腹委屈。

宝珏瞪他:“说什么?你还真把我当个七窍一个都不通的主儿了是不是?别打量着能装可怜蒙混过关!哼,平日里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成了眼见为实,空穴来风的变成确之凿凿,最要命的就是你那个丰富的想象力,你说,你会说什么?”

“可主子你这几天不也听得挺乐的嘛!”橘红反唇相讥。

宝珏顿时哑口无言,憋了半天,蹦出一句:“总之,今天在月驸马面前不许多嘴!尤其不许无中生有、加油添醋!若敢阳奉阴违,被我知道了,定用家法狠狠治你!”

未料橘红却是早就看透宝珏是个色厉内荏的银样蜡枪头,又知其一向待人宽厚,紫玉素来为公主喜爱,自己是伺候紫玉的,多少也能沾点光……当即也不答话,伸了左手,扳了下眼皮,吐了下舌头,做个鬼脸,趁着宝珏还没反应过来,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宝珏哭笑不得,扭头对紫玉道:“这小子,胆子是越发的大了,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他!”

紫玉是从头看到尾的,心里明白她是顾忌到自己,便道:“橘红是公主身边的人,没大没小的是不应该,是我这做前辈的没给他做好规矩,公主看在他年纪还小,就别和他一般计较了。”

“计较么,自然是不会计较的,”宝珏拉过紫玉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不过,我再纠正你一次,橘红不是我身边的人,我也不是他的正经主子,你才是!知道么?”

紫玉幽幽地看她一眼,垂下了眼帘,再抬起眼眸时,却已经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公主,你要月驸马做准备,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准备一下?衣服是不用换了,发髻的话,还是稍微整理一下,在人前可不能过于寒酸,好在马车里有梳妆匣子,再重新替你配几样首饰吧!”

宝珏暗暗叹了口气,端正身子:“那……你就看着办吧,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