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中)
作者:湖月沉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55

第二天,宝珏入朝求婚,并奉上聘礼的礼单,月女皇其实昨天就接到内务府递上的折子,已起了攀比之意,如今再看这礼单,更是虚荣心起,暗道:虹国要摆阔气,我月国也不会失了面子,我儿的嫁妆比你这聘礼可要华贵了许多……礼单中的五彩鹭莲尊和珊瑚地粉彩牡丹纹双耳瓶虽都是稀世的珍品,我儿陪嫁的盘条四季花卉锦和芙蓉鸳鸯轴也非凡间俗物,还有其他宝物,到时可别看花了眼。

朝堂之上,月女皇定下三天后的大婚日期,宝珏被群臣围着道贺,散朝后,一批一批的贺礼又是源源不断地送进“信阳王”府。

这些贺礼都是祝贺婚礼的,理所当然都是私人的馈赠,属于小金库范畴,只不过都不是宝珏独占——毕竟送礼的,都是朝着十五皇子的名头来的……

随宝珏同来的礼部学士住在驿馆,宝珏不想、也不愿意叫她过来帮忙,所以,收礼单、安排空间收纳、核对礼品,一切的一切就全都交由身为宝珏亲信的紫玉和府里的管家共同打点,把这两人也是忙的够呛,恨不得连脚都能举起来派用场。

一日之后,月清澄嫁妆的清单由陶妙彤亲自送了过来。

宝珏打开一看,只见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居然也凑成了一本小册子,可见月清澄嫁妆之丰富,心中好奇,却不愿在陶妙彤面前露了小家子气,假做随意地合上册子,放在一边,和陶妙彤又是天南地北的一通胡扯,等送走了陶妙彤,她回到屋里,拿了册子,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行行地仔细看了起来——没办法,谁叫她是个“土包子”呢!还从来没见过什么嫁妆的清单呢!

萧文嫁过来的时候是“她”不是她,因此她对嫁妆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一无所知,墨珠、苓珑、花菲家里都没有长辈亲戚张罗,何况又都是侧室,正室所享受的三媒六聘大礼他们是享受不到的,连带着正室所应该有的嫁妆他们当然也没有,就算是非传统的陪嫁品也没有,不过花菲比其他两个还多了个“拖油瓶”——豆蔻……

宝珏见清单上细细地罗列着:怡神玉枕一件,底座镏金,附红木托架一个。“麒麟献瑞”微雕玉座屏一副,高一尺六寸,宽一尺五寸。比翼连理合欢白玉杯一对。盘条四季花卉锦一副芙蓉鸳鸯轴一个。清音雅韵凤尾琴一把。素三彩海水蟾蜍纹洗一个。红釉金彩龙纹盆一个。红宝石彩雉滴珠掐丝金冠一顶,嵌红宝石两块,东海珍珠十颗。孔雀羽彩铺翠绣袍一件。金蝴蝶领扣一枚,嵌黑玛瑙四颗,二等东珠十颗。“富、寿、康、泰”盘金字领扣各一枚,各重一两六钱……真的是金银珠宝,古玩玉器,绫罗绸缎,人参雪莲,大到落地屏风,小到金筷玉碗,应有尽有,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第三天,陶妙彤带了本国礼部尚书前来拜访,其实也是告诉宝珏月国婚庆上的一些民俗,另外把月国皇家嫁子时的礼仪规范仔细说了一遍,少不得又是一番演练,以免在正式场合上出什么洋相。这一忙,就又过了一天。

到大婚这天,老天帮忙,晴空万里,冷风也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上至王孙公子,下至平民百姓,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后宫中,月清澄盛装打扮,向月女皇叩首拜别,谢女皇养育之恩,诉离别不舍之青,哭哭啼啼被送出养心殿。

宝珏一身喜服,高贵优雅,站在养心殿外等候,见庆熙、嘉莜扶了月清澄出来,微笑着上前,先向月女皇行礼,认岳母,然后走到月清澄身边,两个侍从退立一边,宝珏便挽了月清澄慢慢而行,扶他上了由半副鸾驾改成的喜轿,自己也随着坐了进去。

鸾架出了皇宫,绕城一周,禁军护卫在前开道,宫廷乐师一路吹打,护送信阳王出阁,喜轿后面就是月清澄的嫁妆,豪华奢靡,绵延十里,亦由手持兵器的禁军护卫左右,以防不测,一行队伍几百人,热热闹闹奔信阳王府而去。

坐在喜帕盖头的月清澄身边,宝珏不时微笑着向路边百姓招手示意,引来众人欢呼雀跃;左手却牢牢地握住了月清澄藏在宽大袖子中轻轻颤抖的手,安抚着他的紧张和不安。

等到了信阳王府大门口,一众仆役在管家带领下都在门口恭迎王爷王妃。旁边文武百官到了不少,也在旁边瞧热闹。

宝珏先从鸾驾上下来,又小心地把月清澄搀扶出来,二人在一片喧闹声中进了府邸,直奔慕恩堂。

慕恩堂中,早已到达的月女皇此刻已经高坐于上位,陶妙彤陪立在侧,三位公主和四位王爷都站在两边(湖月插花:女儿岛习俗,皇子出嫁封王,可继续食朝廷俸禄,虽无封邑领地,但依旧衣食无忧)。百官跟在宝珏二人身后也进了此地,把偌大一个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宝珏这次成亲,排场极大,乃是月女皇亲自主婚,月国丞相做司仪,月国百官为宾客,可谓是风光无限。

宝珏和月清澄拜了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月清澄被先送进了洞房,宝珏留下来陪大家吃喜酒。

一顿酒席从中午吃到下午,从下午吃到晚上,众官员个个都上来道喜敬酒。宝珏早吃过“黑金琼”的苦头,哪里肯再出洋相,因此早早地就托陶妙彤向女皇要了道救命符——她可以以茶代酒,回敬众人的好意。

要说女皇为什么会这么宽宏大量?其实,她也是心疼爱子,生怕宝珏喝得醉醺醺的,把新婚之夜搞砸了……

等到了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女皇见时辰不早,便先行回宫。大家见女皇离开,自然识相,一个一个的也都告辞了离开,不过人实在是太多了,等宝珏把最后一个宾客送走,也已经是一更天了。

踏着月色,宝珏跟在管家马蓉香的后面,一路往新房而来。

一进赏月园,宝珏只见眼前一片红光,摇摇曳曳,衬着窗檩、门墙以及廊柱上随处可见的大红喜字,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过了今晚,月国的皇子就成了虹国的女婿,他在娘家千娇百宠,受不到半点委屈,以后跟了我,却势必要放弃众星捧月的奢华岁月,何况还是背井离乡?今天既然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纵然是被迫娶亲,但他并没有什么过错,做人总得讲良心,他与紫玉、与我都有恩,我也应当好好待他,免得将来愧疚。

马蓉香见宝珏停了脚步,怔怔地看着正屋出神,忙凑到跟前,自以为是地解释道:“王妃,您是不是觉得这些奴才眼生得很?其实,他们都是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是王爷的陪嫁小厮,将来是要随王爷一起到虹国伺候的。”

宝珏这才注意到,正屋的廊檐下,左右两边各站着六名红衣男子,她走近几步,见这些男子小的不过十一二岁,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大的也就二十三四岁,个个站的笔直,冬夜寒冷,这些人脸冻得通红,见宝珏走近,都单膝跪下,齐声道:“信阳王妃吉祥,奴才们给信阳王妃请安,奴才们给信阳王妃道喜。”

宝珏点点头,道:“都起来吧!天这么冷,你们还守在这里,也难为你们了。今天是王爷和本宫成亲的日子,大家也都沾些喜气才好,本宫替王爷做主,每人加赏两个月的月钱。”扭头吩咐马蓉香,“府里其他人也都照这个赏,大家都图个开心,这事就交给你安排。”

众人听了都十分欢喜,齐声道谢,就是马蓉香也是眉开眼笑——有钱拿总是好事,为人奴才,不也就是为了一张嘴,一身衣么?如今王妃大方,就算是在月国赏赐都这么爽快,想来以后的日子必定也好过,跟了主子南下,到了王妃的地盘,岂不是更加快活?有了钱财傍身,日后也能寻个好人家,又有王爷王妃做靠山,温饱总是不用愁的。

马蓉香想的却是:王爷远嫁,自己留守府邸,看这样子,王妃是不计较什么钱财的主儿,想来也不会贪王爷的俸禄,这样一来,自己倒是个当家的了!王爷日后既然不能长住府中,以王妃的身份地位想来也不可能让王爷经常回来探亲,如此一来,自己少人监督,岂不是可以逍遥自在,俨然以主子自居了?想的是不错,却没料到,月清澄出嫁不过一年,月女皇驾崩,月清澄的靠山没了,偌大的园子空置着,自然有人眼红,三位公主你争我夺,哪里还轮得到她这个小小管家觊觎?早早地被赶出府去,好歹还有些积蓄,回到家乡做了个平头百姓,也算跳出了是非,这是后话。

宝珏道:“天色已晚,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去歇着吧。”

十二个小厮听了,面朝正屋门口,双臂平放于胸前,双手交握,躬了身子,后退着沿廊檐退下,进了左右两侧厢房,关门休息。

宝珏见他们都走了,才上前几步,等踏上了台阶,忽又回头道:“马管家,你也退下吧。”

马蓉香笑了笑,也低头答应着,后退了几步,出了园子走了。

宝珏站在正屋门前,伸手要推,却僵在半空,犹豫半晌,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心境,才推开房门,缓步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