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伤心
作者:宁凡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91

白马一声长嘶,一只后蹄已被长鞭生生缠住,愤怒挣扎之际,险些将背上的昭庆颠下。

昭庆紧抓住白马鬃毛,眼看着匕首的锋芒毫不留情地扫向自己腰间……

“嘡”,一粒指甲大小的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精准地击中匕刃,与此同时,一道白芒也似流星般缠上紧握匕首的那只手腕,力道之大,几可听闻骨节的寸断之声!

“啊!”一声惨叫,武士再握不住匕首,撒手之后,那匕首又说巧不巧地正扎入他的软靴,当即,血花飞溅……

昭庆已被吓呆,直愣愣盯着跳脚惨呼的武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断闪过,“没有死,我没有死……”

自那白芒飞出,另一个使鞭的武士便已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口中念道,“完了,完了!”

白马失了腿上的桎梏,愤怒却是未熄,未待昭庆还过神来,已自顾转头直冲向那使鞭的武士,意图是再明显不过,‘你敢缠我马腿,我就踩死你!’

看来这睚眦必报一说不仅适用于人呢!

地上的武士早已被吓破了胆,面对白马狂奔向自己而来,已是不知所措,只张大了嘴,呆视出神,仿佛灵魂已然出窍一般。

他愿等死,昭庆却不愿蹄下染血,使出浑身气力紧拉马缰,硬是在白马扬蹄之际将它制住。

白马前蹄蹬空,放声悲鸣,想来是对主人不肯放任自己‘报仇’分外伤心。

地上的武士回神儿,这才下意识地躲闪,连滚带爬溜出了老远。

昭庆稳下白马,出了一头地冷汗。突然奇怪,自己面对凶器尚无如此惧怕,为何白马踩人却将自己吓得不轻?

林间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除了马上惊魂的昭庆和那两名瘫坐在地不敢出声的武士,又多了一人。

依旧是灰衣,依旧是冷面,昭庆第二次见到贝衣,日光下,她的脸色白得惊人,越发地没有血色。

贝衣并无理睬昭庆,也没有对地上两人投去一眼,她薄唇紧抿,手中紧抓白绸,一动不动,仿佛在倾听什么……

昭庆心念一转,明白了她是在寻人,寻那个几乎与她同时出手救下昭庆之人。

那个人,不用问,必是本应跟随自己入林的青衣男子,除了他,谁还能将一粒石子投得如此精准!

若说昭庆不恼,那不是真的,昭庆自小受宠,说一不二,十分反感有人悖了自己的意,不过,那人救了自己的命也是真的……

看贝衣摒气凝神,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昭庆可不敢怠慢,此时不捣乱还待何时?

这么想着,昭庆策马,马蹄声一起,贝衣的寒目瞬间射向昭庆。

昭庆可不管,嫌声音不够大,还故意让白马跑了两步。

“站住!不要做声!”贝衣终是出言制止。

昭庆装糊涂,故作不解,向她投去诧异的目光,转而向她行去。

“你……”贝衣眼中冒出怒火,却在强忍,本来还算清秀的面容已显狰狞。

昭庆索性驾马在她身边转起了圈,贝衣气得面色更白,“快停下,我在寻另一人的踪迹!”

昭庆心想,就是要让你寻不到,你若寻到了,我可就有麻烦了!

这么一耽搁,昭庆寻思着那青衣男子也应得已离开了,这才做罢,停下白马。

贝衣倾听不得,索性闪身在林间穿行搜寻。

昭庆追随她的身影,羡慕不已,看着看着,又觉头昏,不仅苦笑。

贝衣倒底无功而返,不满地瞪视昭庆,“跑掉了!”

跑了好,跑了好!昭庆暗笑,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作出无辜之状,躲避贝衣愤怒的目光。

“你们两个!等大王回来要你们好看!”贝衣转头,将一腔怒火发在了那两名武士身上。

武士均不出声,已是瘫软倒地,面色发紫……

贝衣眉头皱起,叫了声“不好!”,纵身到其中一人近前,俯身查看片刻,跺脚,“胆敢自尽!”

昭庆傻眼……

灰屋里,已点起了灯光,不亮,却足已光照四角。

昭庆懊恼地立在正中,只听贝衣在讲话,“在大王回宫之前,你就呆在这里,我看谁还有胆对你下手!”

昭庆忿忿地怒视贝衣,这时已不再念她救下自己性命之恩,只怪她坏事,又将自己送回了王宫!

“怎么?你不高兴?”贝衣不解。

“我尚未查出是何人要杀你,所以只能让你留在我身边,你是我贝衣的主人,我的使命就是护你安全!”

昭庆忽然瞪大了眼,她不提,昭庆几乎忘了,上一次她就声称昭庆是她的主人,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自己是她的主人,要她带自己逃出宫去,可不可以呢?

昭庆很困惑,可是这个主人当得太过莫名其妙,昭庆实在不敢冒险,贝衣可不是清儿,一个年幼单纯,一个神秘莫测,这之间的差别实在有十万八千里之遥!

白越王返宫那日,昭庆已在灰屋困了五天,贝衣并不与她多言,每日只是留意戒备,昭庆日夜面对那个像极了自己的木雕,时时感觉毛骨耸然。

这个时候,便是往日里令昭庆再厌恶不过的白越王,也成了她的救星!

“你有没有受伤?”这是风尘仆仆的白越大王见到昭庆后说的第一句话。

昭庆多少有些感激,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关心几乎要赶上自己的父王了。

“寡人收到贝衣的急报,连夜兼程赶回,惟恐再有人加害于你。”白越王拉着昭庆的两手,目光贪婪地在昭庆脸上流连,“你不在寡人身边,寡人夜夜恶梦,总梦到你又离开了我!”

昭庆叹息,他口中的这个‘你’……

“时时想你,寡人决定,今后再不与你分离,即便出征,也要带你随行!”

昭庆立时收回刚刚对他生出那一丝悯意,这个疯子!

“大王!”贝衣冷面打断了白越王直白表露的相思,“刺杀之人已经服毒自尽,尚未找到指使者。”

白越王这才忆起正事,收起满腔柔情,沉下脸来道:“杀手出于守护这里的武士,其他人必然知情,将他们个个严刑拷问,寡人不信查不出来!”

昭庆手心发凉,只听贝衣神色不变地回道:“贝衣已彻查过,此事只有那两人参与,其他人并不知情。事实上,正是其他武士向贝衣举报那两人行事异常,贝衣跟踪他们,才险险救下主人。”

“死无对症?”白越王冷哼,“不可能!继续查,查看他们平日里都与谁结交!”

“此地僻静,武士们不敢随意外出,偶有接触,不过秀云居!”贝衣眼都不眨一下地答道。

昭庆心口也开始发凉。

“秀云居?”白越王眯起双眼,转头正看到昭庆满眼惊恐,会错了意,急忙安慰昭庆,“别怕,寡人一定纠出真凶,便是将秀云居杀个干净,寡人也会给你作主!”

昭庆脚一软,险些栽倒,被白越王一把抱住,再不放手……

秀云居被封,所有人入监,白越王亲自拷问,便连长公主的亲母朱玉也未幸免。

昭庆被安置到王宫内戒备最为严密的大王寝宫,贝衣日夜不离地守护在她身边。

即便贝衣不言,昭庆也能从宫人们各个惊慌失措的脸庞上猜出事态有多严重,心中自然急不可言,指使之人是谁她最清楚,牵连进这许多人该如何是好?

当晚,丞相白乾入宫。

白越王审了大半天人犯,正竭力安抚心惊肉跳的昭庆。

“大王,臣有事上奏,可否摒退旁人。”老丞相见白越王并无让昭庆退避之意,只得直言。

白越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她不是旁人,丞相不必顾及。”

昭庆看到,老丞相的眼中闪过一丝利芒,随即垂下。

“臣恳请大王不要刑讯长公主生母。”丞相沉声道。

白越王的眉毛一挑,“为何?”

“长公主是大王目前唯一骨血,还请大王看在长公主面上……”

“哼!”他的话未讲完,已被白越王打断,“寡人的骨血,是要心爱的女人来生!”白越王说着,故意看了眼昭庆。

昭庆急忙别过头去。

“至于那个贱人,当初若不是你等苦苦哀求寡人,寡人怎会饶她一命!如今牵扯进这桩刺杀,寡人又怎会放过她!”

“大王!”丞相声量提高,“刺杀之事尚未查清,怎可断言定与长公主生母有关。”

昭庆的一只手被白越王拉起,放入他的两掌之间,正在难耐之极,只听丞相又道:“况且,臣获悉,此事疑点众多,便是哑女为何能持金牌出宫就很值得推敲!”

……

昭庆被白越王环住的那只手猛地一紧。

“你持金牌出宫?”白越王紧盯住昭庆的两眼,轻声问道。

昭庆注意到丞相正冷冷地盯视自己。

“此事,臣已查明,大王不必存疑。”昭庆不做反应,丞相代答。

“你为何要出宫?”白越王并不理会丞相,仍是追问昭庆,眼中已现痛色。

在这样的目光下,昭庆突然感到伤心,如果这个男人爱的是自己,自己说不定真会动心。

“你想离开寡人?是不是?”白越王大声喊道,愤怒、悲伤、失望,一股脑儿地随声泄出。

昭庆再也坚持不住,尽管她知道那对自己深怀恶意的白越丞相可能正暗自得意地注视着自己,昭庆还是难过地闭上了双眼。

不忍,也不愿再看这个伤心暴怒的男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