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艿的叫喊声在嘈杂的市集中微弱不堪，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柯振石见状，丹田运气，也跟着喊了起来，“凤皇大德在此！凤皇大德在此！凤皇大德在此！”他的喊声可比芮艿的要响得多了，虽然没有震耳欲聋、响彻天地，但也铿镪顿挫，字字珠玑地传入了听者的耳朵里。瞬时，鼎沸的声音减弱了不少，继而渐渐地消停了下来。

狐桑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柯振石，看到他脸色如常，只是鼻尖上沁出了汗水。没错，这就是这个傻小子最近几天拼命在那夯土迷宫里推墙的收获，他的内在之气已经能够凝聚到一个点上，为生命体提供坚实而牢固的土性基质了——浑厚而宽广，假以时日，一定会成就独特的性情。

“你在说什么？什么凤皇？”一只豹纹的鼮鼠窜到了他们几个的面前，盯着柯振石问道。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到了戴的身上。在这只身高只有三尺半多点儿的小神兽面前，已经长了有五尺七寸高的戴看起来是伟岸而有力的。

鼮鼠难以置信地审视着面前这只漂亮的鸟儿，怀着十分不确定的口吻问道，“他是凤皇？”说完这话，鼮鼠又绕着戴转了三圈，沉思道，“不是说，凤皇要在今天才诞生在灵乌秘境吗？哪里来的凤皇？冒牌的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兽群中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大家都认同那只鼮鼠的说法。狐桑正思忖着如何解释这事的时候，又听见了兽群中传来一个异样的声音——

“我们家歌遥长老前几日带回音信，说凤皇已经于一个月前在赤炎洞诞生了！”说话的是一只四肢修长、体态优美、声音清脆的鹿蜀。

谁都知道，歌遥长老是十二长老之一。那么，这头鹿蜀的话语应该是有些可信的？众灵兽先是发出了震惊的叹息声，继而又陷入了纷纷非议中。

看着局面有些混乱，芮艿想了想，大声说道，“他是不是凤皇，大家有机会可以向日月神庙的管事易杰求证。现在，凤皇大德受祯祥总教习邀请，要赶去成均苑看灵力比阵，耽误不得。麻烦大家让一让。”

那如水般熙攘的兽群没有丁点儿要动的意思。看起来芮艿的话语并没有什么份量。他们跟前的一只脸长鼻钝，身体粗实肥大，身上有黑白相间花纹的灵兽突地冒了一句，“这几个怎么长得那么奇怪？我老貈从来没见过。”

“是呀！说什么凤皇，原来是要我们让路！哼！”又有一只灵兽远远地在群体里发出了尖利的话语声，引来了零零星星的附和声。

“我们得赶紧想办法，”狐桑见局势不好，忙道，“趁着这会儿他们都不动了，赶紧走！”说罢，他便拽住戴的翅膀，拖着他往旁边挤去。其他几人见状，也跟着慢慢地往外面挤。

虽然他们并不想引众瞩目，但凤皇鲜亮的羽色却太过显眼，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硬着头皮往外圈挤去。灵兽们大多好奇地盯着戴，也有些看着几个人类少年的，目光中带着未曾想见的一丝惊异与惶恐。

少年们与灵兽的目光接触越多，越觉得发窘；于是一个个地低下了他们的脑袋，心虚地往前走着。幸好，这些灵兽想起来了自己今天的任务是宝石诞，也不再与他们纠缠，任凭他们逆行着从旁走出队伍。

待到这些少年绕了个圈子，从支路走到成均苑的门口时，太阳早已爬上了山头。山谷里空旷而寂静。没有一只灵兽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四野一片安宁。

顺着那条大道往里面走，他们仍旧没看到一个鬼影。就连平时热热闹闹练功的灵力修炼场里，也是一片空空荡荡。好像所有活着的生命体，都在当下的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一个神兽都没见着！”柯振石嘟囔了一声，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道上，听起来竟有些渗人。

“应该在比阵场吧，我猜。”狄清川道。

“可我们去哪儿找他们呢？”芮艿寻思道。

正在此时，一阵奇怪而沉闷的声响从月之成均的修炼场传出。那声音的动静很小，断断续续，平常人如果不竖起耳朵听，根本听不出来。但现在，这几个少年练了几天灵力培本固原，耳聪目明，早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芮艿悄悄地对着大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过了一会儿，却没什么动静。

“灵力比阵在混元塔后方的尘霄殿。从混元塔正西面的门里出去，走过洗尘道，就是尘霄殿的观众席。”一个声音突然从那里传出。狐桑听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倒是狄清川认出了那个声音，抬高声音道，“鮨喜兄，多谢指点！”

声音来自上次他们见过的鮨鱼。“你们晚啦！迟到啦！比阵已经快开始啦！”那个声音洪亮地说道。

“我们会快些去的，”芮艿应道，“鮨喜兄不一起吗？您……您可是月之成均的一等一高手啊！”

鮨喜慵懒地回道，“这种凑热闹的事儿不符合我的性格，我还是在这里好好地练功，自己与自己耍着玩吧！”

别过鮨喜后，他们朝着指明的方向一路狂奔。最近这三天的练习，让他们的功力大增了不少，到混元塔的这段路程咫尺间便赶到了，可终究还是迟了。他们才跑到混元塔的塔身下，便听见雷鸣般的掌声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从前面传来，似乎比阵已经开始了。

几个少年都有些着急了。尤其是柯振石，一马当先地往里闯，却怎么也打不开那道通向尘霄殿的门。情急之下，他伸手死命地锤起了那扇铜铁铸就的高大巨门来。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沉闷的声响回荡着，但门缝却丝毫未见动静。怎么办？几个少年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用灵力试一试吧！”狐桑提议道。说完，他伸出自己的狐爪，只见狐爪上拿着一柄骨扇，正是狐澜送给儿子的武器。

狐桑像模像样地运起了气来，好似将全部的力道都凝聚于骨扇上，猛地向着那门劈去。“哐——”一阵火星飞溅，那门却丝毫不见动静。

“哎，可能这门认生，”狐桑烦躁不安地上蹿下跳，芮艿只好为他打了些圆场，“要不我们让戴喷个火试试？”

戴心领神会，从口中吐出了真火之元，冲着那门猛烈地喷发了许久，不一会儿就形成了铜红色的圈。喷完，他们稍候了片刻，却没有看到丝毫的改变，门还是严丝合缝地关着。

“怎么办？我们进不去了！”狄清川沮丧地嚷道。

“能怎么办，”芮艿苦笑道，“只能求大门老爷听见我们的声音，看到我们的困难，早点现身，帮我们一把！”

柯振石又颓丧地锤了锤门，呵呵笑道，“这门怎么一点灵气都没有！凤皇大德在这里，它居然不开门！”

说来有趣。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芮艿的祈求，还是听见了柯振石的嘲弄，亦或者其他，那门突然“嘎拉拉”地动了起来，好像是一头老迈的巨兽，沉重而迟缓地活动了下自己的筋骨。于是，一道光透了进来，大家的眼前露出了一条门缝！

“这门能听懂人说话？”柯振石咋了咋舌头，悄悄地说道。其余人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戴也惊讶地看着那三个人类。

狐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贫嘴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赶紧帮忙！”说完，他便伸手去推那门。虽说它露出了一道缝，但却并没有任何使人能够跻身其中的空间。狐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却仍旧无法推动那扇门。

芮艿见状，推了柯振石一把，“你不是整天在迷宫里推墙吗？赶紧帮忙！”

柯振石有点看不惯狐桑的逞强，故意装作不情愿的样子，“什么呀！那迷宫里的墙是土做的，又不是铜做的，不好推啊！”

芮艿又推了他一把，笑着拍起了他的马屁，“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柯少侠现在力大无穷！快些帮忙，我们都迟到了！”

柯振石这才不情不愿地催动全身的灵力，推起了门来。不放心的芮艿也赶紧站到另一边，也帮着推起了门。狄清川也加入其中。他们几个齐心协力的出手很快奏效了，那门竟然慢慢一点点地发生了位移。随着门缝越来越大，他们终于能够挤进去了。

过了这道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美丽异常的道路。只见上面铺满了各色的鲜花，散发着迷醉人心的光。这便是洗尘道了。狐桑想起了一些传说，那些传说无一例外地将洗尘道称许为天地间涤荡身心的奇妙道路。当然，这个世界里不止有一条洗尘道。相传每一处光之圣域都有洗尘道，供来到这里的修炼者洗掉外界的烦忧与恶障，以最美丽的心态来迎接光的洗礼。

眼前的这条鲜花之路就分外美丽，也分外地使人心生宁静与欢愉。他们的魂儿被这美景所安抚，沉入醉人的迷梦中，却以为自己仍旧是醒着的。他们看到美丽的光化作一粒粒晶莹的钻石，在空中闪烁；又看到绚烂绽放的花朵扭动着烂漫的身躯，好像在跳着曼妙的舞蹈。他们的耳边传来森林里的鸟语花香声，还有泉水叮咚的合唱声。

这声音，这景致让狐桑焦躁的心很快平静了下来，他已经无暇去想这些究竟是什么，会不会错过最精彩的比阵环节，自己是否真的弱小到连扇门都推不动，他决定一切顺其自然，让身心徜徉在自由美好的氛围中。

他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越来越宽阔的路，眼神逐渐朦胧，而至露出迷人的媚眼来。正当他一心想要享受的时刻，耳边突地传来一声低沉的暴怒喝声——。

“怎么回事？！你们是谁？为什么会迟到？！”

狐桑再度回到了现实世界，眼前站立着一只身高八尺的巨大熊罴，正瞪圆了眼睛注视着自己。他的心猛地一惊，又沉入了无边的忧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