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真真是个木讷的呆子。她的身形灵敏的一闪，避过水瓷晃过来的身子。显然水瓷也不知道陪寝需要做什么，大约只是两个人一起脱光了躺在一个被子里。然而瑶华委婉地谢绝无数次，水瓷不明所以，想要采取强硬的手段。

刀光剑影，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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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师宴在即，镇渊又不曾露面，教里流言愈起，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镇渊只得让瑶华回去，以免真的落实了他缠绵病榻的传闻。

瑶华立即回了融雪院，桌案上的奏折已经堆得山一样，木莲仍自吃力的端了另一座小山正要往里走。

她梳洗过后，胸口憋了一口郁闷到极致的火气，执了朱笔一本本打开翻阅。

卫初不知是何时进来的。见她挽了袖子，折子批的飞快，只是默默走到他的身边，为她磨了足够墨。

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谁舍得打破这一片甜蜜的宁静。

天色渐晚的时候，卫初见她的眉心皱得愈来愈紧，终是不忍，便道，“殿下……属下有些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瑶华正批折子批得手软，抬眼看了看卫初，他紧紧握着拳，欲言又止。瑶华微微一笑，宽容道，“关于什么的？”

卫初垂下头，声音不能更低，“是关于……教主的。”

瑶华有些愕然，笔尖在折子上托出一条长长的朱批。卫初做了镇渊十几年的暗卫，必然知晓许多隐晦之事，但看着卫初脸色变幻，犹豫不决地挣扎之色，她心中的执念散了些许，把一缕头发拢到耳后，她说，“卫初，自从你对我发誓效忠的那日起，我就已经把你看做自己人了。”她离开书案，走到卫初面前，仰起头来看他，“不过这不代表我就要你背叛旧主。”

卫初脸一白，也顾不得犹豫，立刻跪下来，急急解释道，“殿下……属下不是背主忘恩……”

她噗嗤一笑，拉住紧张的卫初，想她从前真是把卫初欺负的狠了，弯弯绕绕地让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实在是她的不是。瑶华展开双臂，正好抱住跪在她面前的卫初。少女的身体又香又软，披在背后的长发滑的像缎子一般，如果不是这少女抱着他笑个没完的话，“我的意思是，镇渊的事，你不必急着告诉我。我信任你，看重你，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改变。”

卫初稍稍松了口气，才敢去抱怀里的少女，少女笑够了，才说，“不过这远的不说……近的倒是迫在眉睫。”

卫初一头雾水，“请殿下吩咐。”

少女伸出白嫩的手掌，三个指头上被毛笔压出了小红坑，显得格外可怜，“卫初，你帮我揉揉吧。”

卫初无可奈何地一笑，把她的手攥在手心，轻轻地揉捏，缓解她的酸痛。只是卫初的手满是粗茧，一双手又硬又大的，揉得她并不是很舒服，不过聊胜于无，瑶华靠在躺椅上，由着卫初为她揉捏，自己也好偷个懒歇一会儿。

帝君每日要批的奏折小山那么多，好在立了个能干的太子分担不少，但帝君自己组织的那个墨衣阁，成日里汇报江湖势力的纷争，哪个门派暗地里筹谋造反，哪个掌门与官员勾结，私吞粮饷，帝君干脆把折子都送到她这儿来，因为每次都是光明正大的送，所以怕人误解，连同朝里的折子也拿给她充数，久而久之，帝君觉得这她很有才干。

于是送来的奏折越来越多，多到她可以每旬十日不去上朝，也要在府里把这该死的奏折全都批完。

瑶华私自想，大燕律法严明，帝君登基后，更是亲自制定一套律法，下狱、连坐、斩首等可谓苛刻，黎民百姓叫苦不休，朝中权贵也不得好处。

而就瑶华看来，帝君订的大燕新律法普普通通，至少比起承天教来是差距甚远。所以瑶华对帝君送来的折子处理得风生水起，深得帝君青睐，所以一发不可收拾，正如俗话说的那样。……财不可露白。

一个不小心就神游天外，而显然卫初也习惯了，愈发放轻了力度，恐惊醒了殿下。

瑶君殿下出神的时候，是最不喜欢被打扰的。

然而屏风外头有人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进来了，听脚步声也不可能是下人，卫初提起三分警觉，来人便现了身，正是三公子秣阳，殿下的夫侍墨卿，并他的近侍明镜、朱弦两人。

秣阳挑着眉打量了他们两个，脸上绝没有什么好颜色，任谁看见自家妻主跟别的男人厮混也不可能高高兴兴的，于是他走到她身边，忽然停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卫初，对瑶华说，“卫初的火气大得很，你还是暂时换个人伺候吧。”

这话说的瑶华摸不着头脑，只得疑惑地去看卫初。卫初显然听见了三公子的话，面上有些冷，什么也没说。在瑶华看来，卫初最近并没有什么不妥，似乎身上带了点茶香，倒是挺好闻的。

秣阳淡淡一笑，仿佛有点怜悯地，“都过了这么久，你还没有碰过人家，这火气怎么下得去？”

一句话的语气弯弯绕绕的，实在教人忍不住往深处想，瑶华的脸有些红，低声反驳，“大白天的说什么呢。”

秣阳被她娇声轻斥，只是又看了一眼卫初，后者垂着眉显得很冷静，只是脸色有点灰，秣阳也不争辩，他对卫初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瑶华早就看惯，或者说她府上这些夫侍下人彼此之间都不怎么和气，她也不曾放在心上。

毕竟她以后要搬到国师府，府里这些下人她一个都不准备带过去，而她娶的夫侍们，虽不交好，也有数斯管着就是了。

卫初与秣阳这些承天教的人，自然更懂得自己人的道理。即便秣阳真跟卫初翻了脸，以后要出了什么事，卫初照样会舍命保护秣阳，秣阳也会不遗余力地给卫初诊脉治伤，甚至用上最好的药材。

就是因为，他们都是自己人。

所以瑶华也由着他们两看两厌。

不过卫初的脸色实在不好，她便慢慢地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手，似是无声的愧疚。卫初望了望她的眼神，微微俯身一礼，“那属下告退。”

卫初一走，秣阳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瑶华瑶华腻着声音唤他一声“墨卿哥哥”，直把明镜朱弦逗得想笑，憋的十分辛苦，而瑶华却一本正经地搂了秣阳，吧唧一口亲在秣阳脸上。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只不过她年纪小，这样的举动却是十足的小女儿心性，半点欲望也无，实在叫秣阳遗憾。

他嫁了五年的妻主，今年才十三岁。

等到她从青涩的果实长成鲜艳欲滴的水蜜桃，还要等很久很久，而且……

以她的身份，身边的男人会越来越多吧。

秣阳说道，“恐就在这两日了。镇渊为了平息流言，不仅将谢师宴提前，且会亲自出席。而且……日圣女那边，据说是收服了江湖上的某个势力，为这次谢师宴筹集了不少筹码。”

“不管我争不争谢师宴的头筹，也是要出席的。怕就怕府中会有变故。”承天教有若弄墙铁壁，日冕弄到江湖的势力，势必要用来扰乱京畿，调虎离山，好对镇渊下手。她寻思片刻，果然道，“素儿月份大了，不若明日就把他送到国师府去。还有……云笙，他手无缚鸡之力，真碰上什么事也不能幸免，便以照顾之名，陪素儿同去国师府罢。”又顿了顿，“我再让数斯回娘家住几天，忠勇侯府的下人个个会武，我也能放心。”

秣阳略略奚落的一笑，“那你顾叔叔呢？”

“株和……”她被他问住。她众多夫侍中，数斯、云笙、素指都是不会武的，因而她不得不把他们暂时送走。而檀渚是承道山弟子，即便算不上江湖一流高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制住的了他的。然而她心里最特别的株和……

无论她说什么，他……大约不会听她的。不仅如此，万一还透露给挽月，岂不功败垂成。

秣阳的声音有些冷，“我看他对当年鸿渺阁的东家小姐颇有情意，你为何不肯告诉他真相？”

她慢慢地侧过脸，曼声吟道，“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五月西施采，人看隘若耶。回舟不待月，归去越王家。”

秣阳没再问什么，一瞬间回复平日里怪里怪气的口吻，“你认为日冕有几分胜算？”

“我不知道日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但是……她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定会向你们下手。”少女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国师府封锁严密，但是此时若举家迁往国师府……恐会打草惊蛇。”

秣阳竟然笑道，“打草惊蛇？你似乎对日冕抱有很大期望。”

瑶华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玛瑙珠子，“那是自然。投石问路而已。”

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早晚也会做这样的事。

可是她不能预见自己的下场，只能在今时今日亲眼看到日冕的功败与否。

她念及此处，也是一笑，“她太天真，护法永洲与命君仍在，就算她真的成了，一块冷冰冰的圣火令，也不能使他们效忠。”

所谓见圣火令如见教主，违者格杀勿论，永落轮回不得往生的话。

只有傻子才会信以为真。

偏偏承天教王权至上，教人不得不信。

秣阳的笑意沁着冰雪之色，与她此时微笑的弧度竟有七八分相似，“她做不到的事，你会替她完成。”

有若神祗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