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穆芸知道成钰和李昂在房间里头商榷事情，她刚温好了一些茶水，想要给他们送去。

因为上次苏穆芸提出了不少有用的法子，所有平日里李昂和成钰商榷的时候，其实也并不会太顾忌着苏穆芸，甚至有时候会让她陪在身边听着。

便也是因此，苏穆芸端着茶盘要送进去的时候，守在院子门口的常乐也没有阻挡。

却没有想到，苏穆芸才刚刚走到了门口，便听着了房间里头成哥哥那么义正言辞的一番话。

她手指抖了抖，脚下的步伐也有些不稳，差一点便打翻了手上的茶盘。

好在里头的声音很大，成钰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苏穆芸在门外稍微的这些动静并没有扰到房间里的人。她好不容易才缓住了自己的身子，自然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进去，可却也实在挪不开脚下的步子，只想往下听着他们在谈论着什么。

她很想能亲耳听到成哥哥的否认，能听到他否认刚才所说的话，可是事不如人愿，她亲耳听到的，却偏偏是向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在自己欣赏割着的话语。

成钰依旧单膝跪在地上，头虽然低着，可背脊却是挺直，语气更是坚定地很，“将军，我知道您一定会对我失望，可是我心有所属，实在做不到另娶他人。”

“你……你真是愚昧啊。”李昂实在是恨铁不成钢，走到了成钰跟前，拉着他的胳膊一下将他扶了起来，“成大事者何拘小节？老夫原还以为你是个能隐忍能识得了大局的人，你真是太令老夫失望了。你可知道，若是我们有了陈温的那一万多兵马，你复国的胜算会多上多少倍吗？你既已经走到了这条路上，难不成连一个男女私情都舍弃不了？”

“可是将军。”成钰虽被李昂拉着站了起来，眉头却还是颦紧着，“将军也曾说过，阿喜的身份对于我来说是莫大的帮助，娶了她不也是一样吗？陈温的兵马我们还是可以提出其他的条件来谈。”

李昂衣袖一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不明白，老夫也不是不让你娶你喜欢的，那个阿喜是韩烨的后裔，你若是能娶了她也的确是能对你有所帮助。但是小钰，如今她人在楚国，尚且不知道是生是死。楚太子带走她定然是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你觉得他又会如此轻易地将她放回来？可如今五叶城已经起义，我们再拖下去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你急需有一个能迅速让你笼络民心的方式，娶不到韩烨后裔，陈温之女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不，将军，楚国打探的消息已经回来了，阿喜在楚国安然无恙，虽然如今进了楚皇宫，但只要一有机会，就一定会将人带回来的。”

“你我都知道，这事情可绝非如此简单。”李昂都有些被成钰的执着气昏了头脑，“尚且不说楚皇宫戒备森严难以进入，就算真能救到人将她带回来，想必也得耽误上个一两月的时间，到那时候，我们错过最好的时机，恐怕你再提什么条件都无法笼络得到陈温了。再说，这男人三妻四妾，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先娶了陈温之女与陈温达成盟约便是，日后待救了阿喜回来，你一样可以娶她。”

“可是……”

李昂不明白阿喜，成钰却是清清楚楚地很，阿喜聪慧伶俐却其实又偏执得很，她一直觉得自己和芸儿是相配的一对，又还记挂着小时候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孩，就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接受自己的感情。

即便退一万步，这些外头的阻碍全都不在，想来阿喜也绝对不会接受一个为了利益另娶了他人的人。

只要他娶了陈温之女，就永远都别想再用真心打动阿喜了。

成钰想着这些，眉头深深地皱着，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李昂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只一脸颦紧的神色不满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声音也大了几分。

“小钰啊小钰，老夫当初就说过，一旦走上复国这条路，你就必须得知道你要舍弃多少东西，包括男女私情。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老夫如何扶持你举旗立王，复兴这北朝天下？当初我就劝过你，若是万般不得，退而求其次也是好的。那穆芸还算得上有几分贤惠聪明，也是苏姓一脉，若是能跟你成家，也算是能在百姓心里有几分信服度。你不娶。好，不娶也罢，如今有陈温之女这番更好的选择，你怎个还是看不清看不透呢？”

李昂的话落地有声，一字一句的扣在了成钰耳里，成钰抬起眸子来，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坚定不移地看着李昂。

“将军，你的话，小钰不敢不听，之前我也是因此没有直接拒绝芸儿对我的好，可是越发这般下来，我却更明白，即便芸儿对我千般万般好，我的心里还是忘不了阿喜。即便娶了芸儿可以立民心，娶了陈温之女可以得兵马，但于我而言，这些还是比不上阿喜。我不会娶芸儿，也不想娶陈温之女，我只想娶阿喜一人！”

成钰的话落地有声，他知道他这番话出来定然是会引得李昂发怒的，可是他还是说了出来，他一心一意地想复国，却也是一心一意地只想娶阿喜为妻。

不过他仍然没有想到，这些话说出来不但会引起李昂发怒，更是一刀一刀地割在了门外的苏穆芸心里。

她只听着成哥哥的话，便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像要炸开来了一般，鼻间酸痛难受，眼眶里的泪水便是压抑不住地一下涌了出来。

她的手指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都快要深深地陷入到了肉里，那剧烈的疼痛感才能稍稍让她的意识清醒一些。

她真的没有想到，原来李将军会劝过成哥哥娶自己为妻，原来成哥哥这段时间里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明确地拒绝自己只不过是因为李将军的话。

她还以为，她每日地照顾成哥哥，她竭尽全力地在成哥哥和李将军面前表现自己，让他们知道她也是能比得了阿喜，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她原以为成哥哥就是因此改观的，会慢慢地开始接受她。

可是哪里想到、哪里想到在成哥哥心里，她即便千般万般好，却终究抵不过一个阿喜。

苏穆芸怎么能不伤心，她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好像被成钰一点点地撕碎了开去，再毫无怜惜地扔到了泥土里，被践踏到了最低微最卑贱的位置。她喉咙酸痛说不出一点话来，只能任由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着。

而房间里的李昂却也是脸色极其地难看，他听着成钰的话，便是禁不住地一拍桌子，胡子都气得瞪了起来，“胡闹！看来老夫还是看错你了，原以为你复国之心坚定又懂隐忍，是这成姓一脉里最值得扶持的人，怎想的你却也是如此愚昧，看来这北朝江山，怕是真的复兴无望了。”

“将军。”成钰听着，一脸的惊慌，紧着低了低头，“将军息怒，我当初说过的话做与的承诺定不会有丝毫的更改，既然选择了走上复兴北朝的这条路，小钰便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也并非执意要驳了将军的情意，只是要迎娶陈温之女一事，小钰只想将军再多思虑一番，不一定真的要娶陈温之女，我一定会想出其他的办法，也能让陈温心甘情愿地与我们结盟的。”

“罢了罢了。”成钰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极其坚定，落在李昂耳里还算是有几分能打动人。

这么久下来，他也明白成钰的性子，他若是绕到了这里头去，怕也是一时之间难以绕出来的，只得摆了摆手，“好好，这件事情，老夫暂且先不逼你，但是事情容不得耽误，我们准备一下，最多再过上半月时间，就得起身前往襄城去了，否则的话，怕是要被其他人赶在了前头找到陈温结盟。老夫也把话给你放这了，要么在这之前，你能救回阿喜，让她以韩家后裔的身份嫁给你，要么，你给我想出其他能够笼络陈温的方法。否则的话，这陈温之女，你照样还是要娶得。”

“我……”成钰还想再说什么，李昂却是又一挥手，示意他不必再多说。

“好了，这件事情就先这么定了，总之老夫刚说的话，你可记住了，五叶城已经起义，我们的时间可禁不得耽搁。还有……”

李昂说着，下颌微微地抬了抬，眸子看向面前的成钰时，眼底也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神色，“还有小钰，你应该早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阿喜这个女子，得之算幸，不得之便是千万要多加小心的。尚且不说她如今愿不愿意嫁你，即便她愿意，你别千万别忘了，你我都知道，当初苏家村的惨案多少跟你有几分干系，如若不是你，苏家村上下二十多条人命，恐怕也不会惨死。若是这件事情让她知道，你也是能想得到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