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经转到了天的西面，两个除了身上几件衣服便什么都不剩的人只能凭借此大概地估计时间，此时凌晨两到三点，凌伽来着车到了南海岸，自己来过又离开了的地方。

本来深夜大街上是没几辆车的，以他以往发疯时开着跑车在马路上逆行的暴力行为，本可以一路狂奔到这里，不过凌伽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开车，一来他现在平静的很，二来，正常一点可以减少注意力。天知道会不会有会所里的人站在楼顶俯视街道，大半夜两个盲目逃窜的人固然危险，但负责搜捕的人也无从猜测他们会到哪里去。

海边的道路更加寂静，凌伽跨过了那座码头，直奔怀特山脉的方向而去，临海的街道宽阔而荒凉，左侧是荒野，右侧是被月光照亮的海面，隔着三百米宽的沙滩。景色着实不错，如果现在不是在逃命的话。

南宫唯然放下车窗，呼吸了一下清新而冰凉的空气。

“我对这地方还有些印象。”她说。

“只是有些印象？”凌伽有些奇怪，“这里离你坠崖的地方不远，如果要去那家休闲会所的话，也是必经之路。”

“可惜那个时候神智不清，不晓得是自己昏迷还是被打了麻醉剂，”南宫唯然摇摇头，“能有些印象就不错了，不过，景色挺好的。”

“现在还有心情欣赏么？”

“反正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了，心情好坏都是逃跑，”南宫唯然说，“而且现在挺怪的。”

“怎么怪了？”凌伽问。

“感觉就像在约会一样啊。”南宫唯然轻轻笑道，“这算我们第一次正常见面吧，第一次时，我是奉了命令去抓你。”

“可惜你没有完成。”凌伽故意不去回应第一句话，“你是故意的吧？”

“这你也看得出来？”

凌伽直视前方，尽量不接触南宫唯然的眼神:“你明明习惯单手用刀却带了两把，最后还留了一把给我，虽然你自己做不到，不过如果真的想抓我回暗袭，你那一群带枪的手下还是可以做到的，我猜你是听了楚罂的经历，特意来找我打架的吧……暗袭里的年轻人都很好斗，你也不例外。”

“的确是，”南宫唯然点点头，“我听说楚罂被你狠揍了一顿后，就想会一会你这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人。不过，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嗯？”

“真正的原因是，我出动的时候，会长让父亲修改了我的命令，放你一马，以便后来让你和楚罂合作，”南宫唯然接着说，“不过我已经带着一群人在路上了，所以就没有回去。”

“你不怕我生气杀了你？”凌伽问。

“你也得有那本事啊，”南宫唯然扬眉，“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么？”

凌伽嘴巴里不禁吐出一声难以察觉的笑，虽然南宫唯然温柔起来的确像个小女子，不过挥刀时的凌厉攻势更像一个女战士。

“我们好像跑题了啊，”南宫唯然突然笑着说，“我说现在像约会，你哩，不会还当我是对手吧？”

凌伽不想承认这是约会，像也不行，他脚踩在刹车上，转动方向盘，汽车缓缓停了下来，不过是横在了马路上。

“下车吧。”他松开南宫唯然的安全带，推开了门。

“为什么要停在这里？”南宫唯然一边问一边走下来。

“因为车子开不到山上去，”凌伽说着，手探进车窗里，锁死了方向盘，又将车子重新启动。南宫唯然愣愣地看着汽车冲出马路，跑到了沙滩上，而后以恒定的速度直对着海面冲去。

“这是什么意思？”直到车子被水埋住，她才开口问道。

“车子留在哪里都会暴露踪迹，”凌伽说，“毁了才可以。”

车子的确冲进了水里，但冲不了太远，几百米以后，剧增的水压就可以把它挤扁。说来车子的主人挺悲催的，无缘无故被人打晕劫车，醒来再找，恐怕连车子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走吧。”凌伽说。

“去哪儿？”南宫唯然愣了愣。

“刚刚已经说了，车子开不到山上去，得用脚走。”凌伽指指前方。

“不是吧？”南宫唯然瞪瞪眼睛，看向那座沉在夜色里阴森无比的山峰，冷意便从心底升起，“我们刚从里面把半条命拽出来，现在又要回去？我怕这半条命也守不住了。”

“我没说要到山，似乎是一块禁地，大概可以挡住博修斯家族的人一段时间。”

“不会吧，那些人连我们暗袭的救助站都轻易拿下，会在乎一座荒山吗？”

“你也到过山顶见过那些奇怪的人，这可不是一座荒山，”凌伽的眼中仍有些冰冷的情绪暗暗涌动，“上面某个人拥有令任何势力集团止步的能力。”

“哦，是那个……”南宫唯然欲言又止。

“你也知道？”凌伽问。

“是的，我们派遣队伍的目标也正是他，”南宫唯然说，“dark……掳走你妹妹的那个人，是叫这名字吧？”

凌伽略略点头。

“你想怎么做？”南宫唯然说完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看凌伽的样子就知道，如果他能杀了dark的话，他一定不会手软……但关键是，他没这个能力。

如果有人可以用刀劈碎狙击枪的子弹，南宫唯然觉得自己大概可以接受，但徒手隔空令子弹停滞，那这种事情就得停留在科幻小说里了，但不幸的是，现在有人从科幻小说里走了出来。

“你赢不了的。”南宫唯然低声说，这虽然是实话，但毕竟不好听。

凌伽一张脸紧紧绷着，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想的肯定不是放弃之类的，南宫唯然就算不了解他，也依然可以猜得出。她不再说话。

两个人在暗沉的夜色里沉默，好一会儿，凌伽才轻轻说:

“我不知道……”

南宫唯然莫名地松了口气，虽然她不清楚凌伽的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对不起……”她低头道歉。

“没关系，”凌伽再摇摇头，“你并没有说错话。”

“我有没有打击你的信心？”

“信心……”凌伽笑笑，“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

他指指汽车消失的方向，“走吧。”

但是他们要去的山峰在方向的左边，“为什么去那边？”南宫唯然问。

“如果只躲藏，那躲到变成野人也没用，”凌伽说，“得找个人帮忙才行。”

法曼的书房里重现了以往常见的场景，一个男人两个女孩，一台笨重的老式留声机，几座随意摆放的书架，还有两张沙发。

这是瑞拉从怀特山回来以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板和同伴，虽然仅仅过了几天，不过历经生死玄关后就如故人相见一样亲切，瑞拉给了瑞儿一个温暖的拥抱，老板也想掺和进来，但是瑞拉只对她敬了个礼。

“唔，我的待遇就这么差吗？”法曼佯装抱怨，不过对于美女下属安然无恙还是高兴得很。

不过两个姐妹此时的装束仿佛颠倒了过来，瑞拉着一身优雅的裙装，瑞儿则是夜行衣裹身如冷艳特工，脚边还放着长方形的公文包，以瑞拉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那是被拆分后的狙击枪。然而在法曼的手下，一向是瑞拉负责执行，瑞儿负责信息的。

“代劳而已。”瑞儿耸耸肩膀，“别忘了，我也是高水平的狙击手啊，好在功夫还没有荒废。”

瑞拉点头:“你不说的话，我都快要忘记了，那……目标是谁？”

“狙击手的任务难道只是杀人么，”瑞儿摇头，“我这次是去救人的。”

“救谁？”

瑞儿指指法曼:“你问老板吧。”

法曼却制止了瑞拉的发问，说:“先说说你的经历吧。”

他摆摆手让两个人坐了下来，小书童送上了三杯咖啡。现在是深夜，空气里弥漫着些许凉意，窝在沙发里喝咖啡正合适。

“你受了伤？”法曼仿若不经意地说。

瑞拉愣了一下，今晚选的衣服特意遮盖住了胸口没有消除的刀痕，没想到法曼一眼就看出来了，真不知道是该夸他眼力好还是骂他寻机偷窥。

“一点小伤而已。”她下意识抚了抚衣服，“不碍事。”

“被依文特人的刀砍伤了也算小伤吗？”法曼摇头，“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你知道？”

“我知道的时候，恐怕是在你受伤之后。”法曼说。

“那有人的见识要超过你了，”瑞拉说，“依文特人的刀的确很毒，不过我路上遇到的人，知道如何解这种毒。”

“那是谁？”

“凌伽一行，但似乎不是同伴，他来自中国另一个不同的组织，叫做阴影。”

“哦？”法曼笑笑，“那可真是热闹，聚集了这么多有意思的人吗，难怪那些老家伙嚷嚷着要警惕了。”

“不过现在好像已经离开了吧，”瑞儿插嘴，“只留下了几个运气不大好的人。”

“那你救的人也在里面？”瑞拉转而问她。

“是啊，虽然我对执行任务没有异议，不过还是想问为什么。”瑞儿说，“家主对凌伽有什么好感吗，居然不惜干掉自己人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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