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垦丁奇遇
作者:金石1978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277

气垫船沿着台湾的东海岸,一路向南。若在平日,台湾东海岸的景观非常的俊美。这里有世界级的峡谷景观----太鲁阁大峡谷,还有以险峻著称的苏花公路清水断崖。这里原来深处海底,经过高温挤压以及四千万年前造山运动的抬升,河水下切才逐渐形成,山体全部都是大理岩,有着紧致不易崩落的特性。几乎垂直的悬崖峭壁,成为台湾东面沿海的天然的军事防线。从苏澳、花莲、台东,直到垦丁,一路上浩瀚的海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常常令游客赞叹不已。但今天风急浪高,虽然没有下雨,但惊涛拍船,船窗上全是水。船上的人也是另外一番心境。

台湾从北到南不到400公里,本来气垫船不到两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但由于风浪的原因减速缓行,直到靠近台南的时候,才慢慢的风平浪静下来,气垫船的速度也逐步提到了八十节左右。到达垦丁已近傍晚,比往常多开了四十分钟。

垦丁是整个台湾岛屿唯一属于热带雨林气候的区域,是台湾岛的最南端,1877年,清光绪年间,清朝政府的招抚局,从广东潮州一带,募集大批壮丁到此垦荒,为了纪念这批先驱者而起名垦丁。垦丁的景点很多,自然地貌、热带雨林、海滨浴场、海底礁石,都名闻遐迩。在垦丁,浮潜观看水底下五光十色的礁石和海洋生物,曾经是台湾岛最热门的旅游项目之一,被称为亚洲的大堡礁。但今天,整个垦丁国家公园,也和基隆港一样门可罗雀,简直可以说是荒无人烟。

船已经到了垦丁,但盲人歌手却还没有下船的意思。林倬汉想:“是啊,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你到哪里去找一个智障的孩子?更何况他是一个盲人。虽然有导盲眼镜的辅助,但是导盲眼镜只能帮他分析大致的路障轮廓,根本连人的相貌都看不清楚,他怎么去找他的孩子呢!这倒是个大问题。总不能把个盲人孤零零的扔在这里不管吧?本想给他搭个顺风船,现在倒好,湿手粘了干面粉,甩不开了!原来做好事也这么难!”想来想去一时想不出办法,林倬汉就提出肚子饿了,想到附近找点东西吃,请船长找一个稍微热闹人多一点的地方。心想到了有人的地方,应该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了吧?盲人歌手也不推辞,说:“好吧!”恐怕他早就想到这些了。

气垫船沿着海岸线,放慢了速度巡航。但沿海的沙滩边上,几乎都找不到一个人影。远远的看到一个度假酒店,彩旗招展,似乎有一些人声,林倬汉便示意船长,在那边靠岸。那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度假村,从海边上沙滩海滨浴场上一字排开的阳光伞和日光椅,就可以看出平时的繁荣景象。但今天是门可罗雀。林倬汉和石头、盲人歌手三个人一起到了度假村酒店的里面,却大失所望,原来这个度假酒店里面也跟基隆港的那个酒吧一模一样。只是酒店大堂吧边上的电视里面在播放着新闻,其它也是一片狼藉,一个人也没有。林倬汉和石头他们正要返身回到气垫船上去,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女子“hel~hel~”的叫喊声。大家赶紧跑过去,转过一道低矮的绿篱,就看到那个滨海浴场边的一个标准游泳池里,有一个金发女郎在那里扑腾扑腾,咿咿呀呀地叫喊着,全身白花花的好像什么衣服都没穿在那里裸泳,可能是滑到了深水区里面,而且又不会游泳,所以拼命地在叫。想是叫得急了,help的那个p没来得及发音。林倬汉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若在往常,碰到女孩子衣着暴露一点,他也会脸红,早就转身离开了。但现在人家有难,自己这边也一共只有三个人,而且一个是盲人,一个是机器人。只有自己一个健康人。倬汉毫不犹豫地跑过去,来不及脱衣服就赶紧跳入水中,游泳池本就不大,一般是为了冲洗海上游泳以后身上的咸水和海沙而设的淡水池,而且水也并不深,林倬汉三下两下就把她拖到岸边救了上来。

上岸以后,那姑娘马上跑到一丛芭蕉树背后,不停地咳嗽。应该是呛到水了,但看来情况并不很严重。

林倬汉第一次和这样没穿衣服的年轻姑娘有这么贴身的接触,也愣愣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浑身湿漉漉的像一只落汤鸡。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盲人歌手和石头站在游泳池的对面喊话过来:“没事罢?”

“没事…没事。”林倬汉结结巴巴地说,还是站在那里不动。

“衣~衣~”那个姑娘喊。

林倬汉这才想起来那姑娘还光着身子躲在树背后,自己却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发楞,像一个花痴一般,实在过于失态,赶紧转过身去说:“你的衣服在哪里呢?”

“衣~衣~”那姑娘还是喊。

林倬汉想:“莫非她也乱了套了,怎么不会说话了?谁把她的衣服藏起来了?不会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啊?”林倬汉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心砰咚砰咚地跳。眼睛东张西望地看了看,好像周边就一片绿色的草坪和金黄色的沙滩,说:“没看到有衣服啊!”

“你去宾馆里面帮她找一件衣服吧!”盲人歌手喊。

“哦,好的…好的。”林倬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向度假酒店跑去,羞得像个大姑娘似的。跑到大堂里面才想起没有问那个姑娘到哪个房间里去拿衣服,想再回过去问又不好意思,心想我怎么变得这么笨呐?一下子又想,到总台去找钥匙,随便开一间房,睡衣总有的吧。跑到总台旁,钥匙倒没找到,但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那墙上就挂着几套宾馆服务生穿的衣服,林倬汉随便拿了一套女服务生的衣服就赶紧往外跑出去。跑了几步又想起来自己也浑身湿漉漉的,又回进去拿了一套男服务生的衣服出来,自己可以穿。林倬汉绕过游泳池跑到芭蕉树边上,把那衣服放在地上说:“你先将就着穿吧!”然后转过身就跑。又重新跑到大堂柜台背后去换干衣服。自言自语:“早知道还要到这里来换衣服刚才跑回来拿衣服干什么呢?拿出又拿进,今天这是怎么了?”自己想想也好笑,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笨呢!

林倬汉换好了衣服,故意慢慢吞吞地朝外面走出来,生怕走快了又碰到尴尬的场面。刚走出大堂,那个姑娘已经穿好衣服站在大堂门口了。看见林倬汉走出来。那姑娘双手拱在胸前,微微地向他鞠了一个躬。却没有说什么话,两只眼睛发出光来,盯着林倬汉看。林倬汉也正好把目光转向的那个金发姑娘,原来那是个欧洲血统的美女,明艳不可方物。皮肤十分白皙,五官也长得十分的精致,而且气质非常高贵典雅,有点像电影罗马假日里的那个公主。虽然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但还是可以看出她玲珑剔透的身材。看到她热切的眼光,似乎一直要往林倬汉的心里面看进去。林倬汉的脸上又一阵红,一阵白的。连忙把头低下,却看到那个姑娘还光着一双脚。忙说:“我帮你去拿…拿…拿鞋。”林倬汉从来都没有这么慌张过。以前在他的眼里只有同学同事和家人的概念,从来没有男人和女人的概念。他大学时候的同学,其实也有很多美女,但因为他进的是少年班,年纪最小,跟其他同学差老大一截,所以,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男女情感之类的事情。到了中科院一直工作较忙,身边也很少有年纪相当的姑娘,大家都叫他科学小怪人。虽然在科技研究方面资质超群,但是生活中就是很单纯的一个小伙子,二十六岁了,连跟姑娘拉一下手也没拉过,就别说谈恋爱了。今天突然碰到一个水淋淋的大美女,心里面就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脑子依然像浆糊一样,一团乱麻。

这时盲人歌手和石头也已经走过来了。盲人歌手问那姑娘道:“你住在什么房间?要不要去换换衣服?”

那姑娘摇摇头,嘴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两只手不停地做着手势,好像是在打哑语,又好像又不是哑语。

林倬汉以为她听不懂中文,便用英文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她还是依依呀呀地在那里做手势。听她发出的声音。好像不是不懂英语或者中文的,而是真是个哑巴。

“你怎么是个哑巴?”石头说道。林倬汉赶紧跟石头说:“不得无礼。”心里却想:“可惜了,怎么是个哑巴呢?刚才不是在叫help吗?怎么现在又变成哑巴了?”掉过头去问盲人歌手:“刚才她在游泳池的时候是不是在叫help(救命)?”盲人歌手回答:“叫是叫的,不过没有说help,好像只是‘嗨’‘嗨’地喊。”

“今天怎么回事?刚刚一个盲人还没处理好又出来一个哑巴。这都哪里来的?”林倬汉突然想起来:“刚才真是糊涂了,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在游泳池里出来一个裸泳的美女,还是个哑巴,这事着实蹊跷。现在才慢慢想起来这个事情好像不是很正常。但自己走到这个度假村里来完全是随机的,这个美女不可能事先知道我们要来所以不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林倬汉看看那个盲人歌手又看看这个哑巴美女,一脸的疑惑。

石头匆匆的从大堂吧里面走出来,对那美女说:“给你鞋子穿。”那美女倒也不客气,脚一伸穿上鞋子,大致倒也合适。

林倬汉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到……”本来想说“…哪里去?”说到这里突然就停住了,自己想想也好笑,她明明是个哑巴,我还问这问那的,这不是对牛弹琴了,不过牛里面可没有这么高贵典雅的。于是就问:“你能听懂我们讲话吗?”

美女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是懂还是不懂,或是半懂不懂。

又问:“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这次美女是点了点头。林倬汉大为高兴,总算是知道了:“她听得懂中文,这就好办了。”不管中文还是英文,能沟通就好。

林倬汉又说:“我们要走了。你是想跟我们一起呢还是留在这里?”

美女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林倬汉知道自己又问错了方式。便重新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想跟我们走吗?”美女使劲地点了点头。

看见她点头林倬汉心里莫名其妙地高兴。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这个人来路不明,十分蹊跷,但是她愿意跟他们走,林倬汉心里还是暗暗开心。

四个人从度假村出来,石头看见人多就非常兴奋,问金发美女道:“你叫什么名字啊?”金发美女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石头又问:“你是哪里人啊?你从哪里来啊?”金发美女说:“我…我…”我了半天,却没有说出话来。

“哦,原来你会说话的啊!”石头说,“你不是哑巴那太好了,陪我说说话吧!”石头像小孩子一般很喜欢热闹,平时陪在林倬汉身边做助理,半天都说不上几句话。林倬汉一天到晚很忙,就是空下来的时候也是静静的在那里思考。石头憋得慌,一有机会总是要找人说说话。

听见哑巴美女原来会说话,大家都感到十分惊奇。林倬汉想:她果然不是哑巴,可能只是不太会讲中文罢了。刚才在游泳池边我明明听她喊的是“help”,还有“衣~”,果然不是我听错了。

石头又问:“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金发美女只是摇头。石头说:“你不肯告诉我吗?我不跟你做朋友了。”金发美女又摇了摇头。

林倬汉看见金发美女会讲话,十分高兴,就问她:“你是日本人?美国人?德国人?法国人?…”一连问了很多,每问一个国家就停顿一下,金发美女就摇一下头。

“那你会讲什么语言呢?”林倬汉问。

金发美女嘴巴一张一张想讲话,但只说了一个“我…”就说不下去了。

“你能说出你的名字吗?”林倬汉问道。金发美女还是摇摇头。

石头说:“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就叫摇头妹,所以一天到晚只会摇头。我们就叫你摇头妹好了。”金发美女头摇得更厉害了。“哦,原来你不叫摇头妹啊,那你还有别的名字吗?”金发美女还是继续摇头。“原来你连名字都没有?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我叫石头,我看你就叫木头吧!咱们石头木头,亲如兄妹…”石头说。

“什么木头铁头的,难听死了。”林倬汉说。

“要不就叫梅梅吧!听起来像妹妹又像美眉。不错不错。你说好不好?”石头说,看看金发美女,又看看林倬汉。

金发美女一愣一愣地看着石头,慢慢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就这么定了!你头点都点了,已经答应了不能再反悔,再摇头不算数。”石头说。“呵呵!我也可以当哥哥了。…梅梅你是哪里人呢?…梅梅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呢?…梅梅你会不会游泳啊?”石头的问题越来越多。

金发美女瞠目结舌,自顾自看着天。好像这些问题他也不是很明白。憋了半天,金发美女用中文问到:“…我…是…谁?”

“原来你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啊!”石头说。

林倬汉也想知道这个金发美女的母语到底是什么语言?她中文这么差,所以表达不清楚。如果能叫她用母语交流,应该不会这么累吧?但刚才问了她这么多国家,她都只是摇头。只是知道她听得懂一点中文。现在只好用中文,跟她将就着说了。“什么语言你讲的最好啊?”林倬汉问道。金发美女依旧茫然地摇了摇头。

林倬汉突然想到:“这个金发美女这也不知道那也摇摇头会不会是失忆了?”就问:“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金发美女听了,缓缓点了点头,两只眼睛怔怔地出神。

“果然是失忆了。”林倬汉心里想。“只是不知道是真失忆还是装出来的假失忆。这个问题只有留待慢慢再考证了。眼下只有带着她先离开这儿再说。总不能把一个失忆的女孩子,一个人留在这里吧!”林倬汉就是心软。

大家一起回到气垫船上,日本船长也不多问,怎么凭空又多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金发美女,而且林倬汉和美女两个人穿得像情侣装一样,两人都是一套热带风情图案的工作服。船长开动气垫船,继续沿着海岸线航行。

石头向金发美女提了很多问题,金发美女都只是简单地点点头或者摇摇头,有时候甚至连点头摇头也省了,偶尔说两句话也只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石头又感觉到无趣了。重新找出盲人歌手的平板电脑来玩。但平板电脑也没有别的好玩,只有很多盲人歌手阿浪回忆他的聋哑残障儿子的生活点滴,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原来,盲人歌手姓封,叫封浪,大家都叫他阿浪,在基隆港的听海酒吧已经很多年。那个残障的聋哑孩子,其实也不是他的亲儿子。是十多年以前他唱完歌散场的时候发现的,那孩子痴痴地盯着他,好像在听他唱歌一般,只会发出伊伊呀呀的声音,估计是被他的父母遗弃的。那时候的他已经是四五岁模样。

酒吧的老板说是要把他赶出去,或者送去孤儿院,阿浪不忍心就把他留下了。因为阿浪原来也是因为残疾被送到孤儿院的,深知没有父爱母爱的痛苦。酒吧老板最终还是被他所感动,叫酒吧的老保洁员一起帮他照顾这个残障儿子。看见阿浪负担重,还给他加了工资。帮小孩去社保部门申请登记。依靠政府的一些补贴,和阿浪做歌手攒的钱,辛辛苦苦的把他拉扯大。两人相依为命十来年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前段时间有人对阿浪说,这个小孩不一定是先天的哑巴,可能只是因为耳朵听不见声音,所以学不会讲话。现在已经研发出一种可以帮助先天完全失聪的人听见声音的耳机,只是价钱很昂贵。阿浪决定要帮助贝贝配这样一副耳机,让他能够听见声音和学说话,减轻他的智障程度,让他慢慢的自立起来。就在阿浪努力干这件事情的时候,发生了太阳风暴和外星人来袭的这种全球爆炸性消息。酒吧的老板和服务员都走了。阿浪也没有能力独立照看着小孩。所以一不小心就走失了。

听了平板电脑上面阿浪电台的播音和“请大家不要打他”那首歌曲的循环播放,大家都默然不语,都为阿浪的这种慈悲心肠所感动。金发美女也坐在那里,听得默默地流泪。

石头问他:“梅梅你怎么哭了?”

金发美女回答:“好…可怜。”这算是金发美女到目前为止说得最完整的一句话了。

盲人歌手却出奇的安静。坐在那里仿佛在听着别人的故事。右手不时轻轻的摸着左手上的一只黑色的戒指。

林倬汉心想: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戒指?阿浪既然没有结婚,这戒指又象征什么呢?这黑乎乎的不大不小的一个戒指看上去还蛮复杂的。莫非是他的一个心爱之物?说不定又有一个感人的故事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