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

急救室的红灯猛地暗了。

众人焦急地抬头，眼神里闪烁起无限期许以及紧张，瞧见急救室大门由内推开了。

主治医生率先走了出来，姬镇高猛地抓住了医生的肩膀，男声浑厚有力，却夹杂了一丝颤抖，“医生！我夫人她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走道里一干人等全都提了一颗心。

“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不过她很虚弱，不要打扰她。可以允许一个人陪伴。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静养以及休息！”在几双眼睛的灼热注目下，医生摘下口罩，朝着他们露出一抹笑容，沉沉地叙述病情。

听到这个结果，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姬立行深呼吸一口气。

展凝坐在长椅上猛得一沉，眼眶酸涩不已。

急救室里，姬夫人罗芸躺在病床上仍旧昏迷不醒，被护士们推了出来。虽然她的容颜苍白憔悴，看上去十分虚弱。只是神情却并没有显得抑郁，眉宇之间自然舒展开，平坦光洁。她的嘴角，竟然还有着一抹上弯的弧度。

“医生说了，只允许一个人陪伴。我去！”姬镇高放心不下爱妻，放下话就跟随着医生以及护士们而去。

姬立行的目光扫过季海玄，逗留于那抹身影，“我过去看看！”

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只是一刹那，楼道里只留下季海玄以及坐在长椅上一直没有动作的展凝。

展凝自始至终都低着头，长发顺顺地垂下，遮挡了大半张脸。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忽然，有晶莹的液体落下，滴于手背，一滴痕迹。连哽咽声都没有半分，连哭泣都是压抑得。

“呵呵——呵呵——”她却又痴痴地笑了起来。

季海玄瞧见她失常的举动，心里一惊。这才有了动作，急忙奔到她面前，半蹲下身体。他紧张地望着她，却发现她的神情是万分庆幸。虽然他不知道姬夫人为什么会病发，但是也猜到了几分经过。

“没事了。”他伸出手，将她搂入怀里，“没事，不关你的事。她没有事了。”

展凝却僵硬了身体，硬是不让自己依靠向他。

他的手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到最后只好松开了她。

好半晌时间，她轻柔的女声洋洋洒洒响起，吐出了艰涩的三个字，“我没事。”

“没事就好！”季海玄见她开口说话，这才松了紧绷的神经。

又是一片寂静。

突然，她颤抖的女声响起。

“是我太自私了，我早就该原谅他们。是啊，从小到大，他们都对我很好很好，不是亲生的，那又怎么样？我不想再去管那些是是非非了，我不想再管了。就算他们同情过我怜悯过我……我都不想管了……”

“我只想他们都一直在我身边……我想留在他们身边……”

展凝彷徨而又无助地抬起头来，双眸里蓄满了泪水。

这个时候，她不过是一个委屈的孩子。她不过是一个渴望得到爱得到亲情的孩子罢了。什么沉静睿智，什么从容淡定，统统瓦解了。

她需要的是，一份真心。

“可以，可以留在他们身边。”季海玄再次伸出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展凝没有反抗，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

“不要去想那么多，你想怎么做，那就怎么做。”季海玄沉沉地回应她，却感觉衬衣有些湿漉漉的，当下明白她哭了。

展凝，你哪里自私了？你一点也不自私！如果自私，你应该恨他们。你太善良了。季海玄在心里默默地呢喃。比起她，自己的恨，自己的自私，远远要多。也许，也许他也可以试着放下，试着去接受这一切。

两个人，同样孤独的灵魂，在这个时候翻滚起各自的潮起潮落。

“谢谢你，谢谢你把他们带回我身边。”展凝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真挚地道谢。昨天晚上他离开的时候，说要给她一个意外惊喜。原来，这就是那份意外惊喜。一定是他告诉了他们两老，所以让她得以拥有。

季海玄一愣，对于她的道谢有些狐疑。

“谢谢你……”她说着，在他的怔忪之中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而这份毫无预兆的美丽笑容，一下子撞击进季海玄的心里。他来不及去思考她话里的意思，也来不及去细想其他。只是被她的笑容所吸引，呆愣在原地。好不容易回过神，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要跟我说谢谢。”

展凝不假思索地说道，“那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非要和我算得那么清楚吗？”他佯装生气，可是却没有半点怒意。

展凝十分认真地点点头，从长椅上站起身来，“我要去看看芸妈咪！”可是一起身，却发现脚已经麻木了。她反射性地跌坐回长椅，懊恼地用手捶着。

“脚麻了？”

“恩——”

“别动，我帮你揉揉！”

“我自己可以！”

“……”

距离仅仅五米的楼道转角处，姬立行站在那儿沉默不语。只是听见了她的话，忽然扬起唇角，十分欣然的模样，随后转身离去。而他眼底的温柔，足够融化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