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章 旧情
作者:纪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47

两个小东西原本一下子看见许多生人就害怕,都被莫天悚的大嗓门吓坏了,一起大哭起来。莫天悚却还是喜欢得很,直伸手要抱。林冰雁不肯给他。和戎恼了,叫道:“喂,你让不让我们进屋子!”莫天悚失笑,忙让开路。

进屋坐下,莫天悚到底上把莫桃的儿子抢来抱住,也没管他哭得热闹。倪可心疼嗔道:“刚满月的孩子,别哭坏了,快还给冰雁。”莫天悚无奈,只好还给林冰雁,就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孩子,很舍不得,凑在林冰雁身边,追着问叫取名没有,请奶妈没有……

倪可忍无可忍,拉莫天悚一把:“没见过男人像你这样的!你不要去做菜吗?还不出去准备,别婆婆妈妈的妨碍我们。”

莫天悚想起来,转身抱过备受冷落的和戎小孩,一边逗一边眉开眼笑道:“今晚的菜你来烧!真是天助我也!”

和戎当即叫起来:“我刚到,你就让我烧菜,我不去!”她的儿子已经好几个月了,大约是想帮母亲报仇,一把抓住莫天悚的的头发用力拽。

莫天悚哎哟哎哟道:“怎么和你妈一样彪悍?”

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格茸忙去掰开儿子的手,又伸手要自己抱。

莫天悚却不给他,兴致勃勃问东问西,就是不肯出去办正事。倪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林冰雁的父母无法相信莫天悚还有这样一面,一起看傻了。

梅翩然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口,轻声道:“天悚,你先帮忙看看道元,再来逗小孩子好不好?”

莫天悚才蓦然发现他非常彻底地将梅翩然和孟道元都忘在脑后。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相象的,感觉很是怪异,终于把小孩还给格茸,跟着梅翩然来到前面的西跨院。

孟道元的情况很不错,气息比昨晚粗不少,只是情绪很不好。莫天悚问他病情都是梅翩然在一边答腔。

莫天悚看出他居然在生气,哑然失笑,一边写方子一边道:“翩然,你们总住在我家不是个长久之策。把孟恒带来给我看看,等表哥的病好了就回听命谷吧!”

孟道元非常吃惊,忍不住出声问:“你是说你想帮孟恒解咒,然后放我们一家走?”

莫天悚点头道:“我原本就没打算留你们一直在我家里做客。”写完方子见梅翩然还没动,皱眉道,“翩然,你快一点,我还有其他事呢!”梅翩然的神色说不出的绝望凄楚,还是站着没动。莫天悚倒也不忍心再催。袁叔永道:“我去带小公子。”匆匆出去。

梅翩然勉强笑笑,轻声道:“去看看我爹好吗?他和道元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莫天悚略微犹豫,点点头。跟着梅翩然来到曹横的房间。曹横不像孟道元没用,中毒就躺在床上起不来,盘膝坐在榻上,正试图利用天一功逼毒。元亨在旁边伺候,见莫天悚进来很意外,低声叫道:“师傅,三爷来看你。”

曹横缓缓睁开眼睛,大笑道:“天悚,没想到你还肯来看我!看来我女儿没白生一场。”

莫天悚在桌子边上坐下,淡淡道:“我过来不是因为翩然,是因为令贤徒和典白,你别误会。到桌子边上来。”

曹横重重地冷哼一声,起身下榻。元亨急忙过去扶着他,对莫天悚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莫天悚尽管没来几天,更非常难得来西跨院,但早注意到袁叔永还做点其他事情,元亨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和曹横在一起,像曹横的贴身保镖一样。从前莫天悚对元亨的印象比袁叔永好多了,这次来却觉得元亨比袁叔永麻烦多了。等曹横坐好以后,调匀呼吸,伸手搭上曹横的脉。立刻察觉他的脉和孟道元的大不一样。松手站起来,迟疑片刻,道:“翩然,我们出去说几句话。”

曹横勃然大怒道:“天悚,你有话就当面说,别鬼鬼祟祟的!”

莫天悚猛地回头,不客气地道:“龙王是不是还想打一架?记住,这里不是听命谷!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今后都没你说话的份!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就自杀,自然再也不用再看我的脸色;不想死就老实一点,别惹老子不痛快!”掉头走出去。

在院子里只等了片刻,梅翩然就跟出来。莫天悚直接道:“详细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究竟要你爹活还是要他死?”

梅翩然苦笑道:“你应该能看出来,他几年前就中毒了。刚开始他自己和我都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他越来越显得苍老,很多时候反应很迟钝。尽管也有点奇怪,但天一功不怕毒,我也只好认为他是年纪大了。

“那天你是快中午到的莫园,我则是头一天半夜就到了。刚刚才到就发现他把道元五花大绑关在房间里。他既是绑给我看的,也是绑给你看的。我很生气,正好手边有五色蚨……”

莫天悚冷冷地插言道:“不是正好,是你早准备好的吧!”

梅翩然淡淡道:“就算是吧!我也不过就只有这一种毒而已,你身上带着的怕不下二十种吧?我把毒抹在他每日要用的茶杯上以后就去看孟恒。我很难得自己带孩子,所以孟恒和我一点也不亲近,还有点害怕我,我就留下陪他玩了一会儿,看见元亨拿茶壶进他房间后去后面看倪可。耽搁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和我爹打起来。你走后,我才发现道元也中毒了。道元小鸡肚肠,不让我去找你,但我看他已经不行了,还是去找了你。”

莫天悚皱眉问:“就这样?你和三玄岛有何交易?”

梅翩然急道:“我和三玄岛的人一点也不熟悉,怎么可能和他们有交易?是和罗天有一个交易。其实也算不得是交易,不过是我答应罗天,日后可能的话,帮他劝你去三玄岛。罗天念旧情,答应我劝说中乙和无涯子不打扰我爹。”

莫天悚大笑道:“罗天念旧情?你和他有旧情?我没听错?是不是中乙和无涯子也和你有旧情?”

梅翩然柳眉倒竖,厉声道:“天悚,我看你心里什么都清楚,故意胡说八道来气我!这事我和罗天说的时候也没多大把握,好在中乙和无涯子还没来为难过我爹。他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和你有旧情!

“罗天的童年和你一样不幸。师傅从来没有喜欢过罗天,他嫡亲的大伯也不喜欢他。父母都死了之后,剩下罗天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是罗天少年时唯一的朋友,罗天也是我在梅庄唯一的朋友。

“我们水青凤尾不像你们人类,需要十多年的时间才能长大。自从你看见我羽化的那一夜,我就已经长大了。我到梅庄后不久就知道师傅不过是在利用我。我讨厌她如此,更讨厌她总叫我去找莫桃。罗天也讨厌师傅,所以我们常常合作。后来也是我帮罗天摆脱的龙血真君。

“对罗天而言,我是他的大姐姐,走投无路找到他帮忙,他帮帮我算什么?罗天并非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在很多时候是很能体谅人很大度的,比如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就从来没来打扰过我,也没有因此就记恨我。”

莫天悚无法释然,从前可没看出梅翩然和罗天有丝毫姐弟一样的感情,看梅翩然不肯说实话,便不再问,冷笑道:“得,他大度,我小气!知道你爹中的是什么毒吗?”

梅翩然摇头:“不知道,开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中毒。他是那天早上喝过毒茶以后,因五色蚨的毒引发那种毒,才知道自己中毒了。然后他就逼着孟道元把茶杯里的残茶都喝了。知道自己中毒以后他就慌了,想给你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而是你给他一个下马威。一般寻常的毒药奈何不了我爹,我爹从来不防备别人下毒,给他下毒很容易。我们猜测这毒是三玄岛下的。”

莫天悚微微一笑:“比如说茶杯,再比如说一道他喜欢吃的菜,甜烧白什么的。你怎么会想到先就把解药都毁了?”

梅翩然变色道:“你是说元亨?”看莫天悚一眼,低头苦笑道,“我是怕自己心软,没想到我还是心软。”

莫天悚皱眉打量梅翩然,不悦地道:“你还装?元亨大概也是你的好弟弟吧?他认识关晓冰吗?以你们父女的精明,元亨做什么能瞒过你们的眼睛吗?那些鹌鹑血里面究竟有什么?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也解不了毒,看着你爹死吧!当然,他真死了我是非常高兴的,但我觉得你尽管恨他,还是会伤心的。而我很不喜欢你伤心。”

梅翩然伤心地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袁叔永还肯听我几句话,元亨基本上就不理我。大多数时候我也非常想曹横死,但他毕竟是我爹。你看不出是什么毒吗?”

莫天悚道:“《仁心仁术》就来自三玄岛,他们若是要配制毒药,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来。问题是他们为何要给你爹下毒?”

梅翩然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让你来给我爹把脉也是想提醒你防备三玄岛。要不我们把元亨叫来问问?”

莫天悚道:“你自己问吧!问出来告诉我一声。我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道元的药你爹再吃不合适。好在他的毒暂时不会要人命,我没把握,不敢随便给他开方子。”掉头走了。

梅翩然知道莫天悚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不愿意,轻轻叹口气,到底还是没再叫住他,回到曹横的房间里,叫道:“元亨,你跟我出来一下。”

曹横冷冷道:“天悚和你说什么?你的胳膊肘完全朝外拧了!居然把事情做得如此彻底,连解药都事先毁了!袁叔永被你被你调唆得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我已经没计较,你还想打元亨的主意?”

梅翩然勃然大怒,抬臂指着曹横,愤然道:“老东西,既然你自己愿意,就去死吧!当我很想管你的事情!”摔门出去。心里烦躁得不行,也不愿意去看孟道元,干脆一个人出门而去。

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梅翩然却觉得无比孤独。自从在巴相和莫天悚分手后,她就被无法派遣的孤独紧紧包围,偏偏这次孟道元回到京城以后,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劲,也是总闹别扭。街上很多人都被她精美的面纱,半遮半掩的绝世容颜吸引。终于有一个人过来搭讪,被梅翩然一掌打断三根肋骨,躺在地上昏过去。路人骇然。梅翩然却忽发奇想,一路走一路寻找,终于看见一家青楼,便想进去。

守门的拦住她道:“站住,我们这里白天不做生意,也不做女人的生意。”

梅翩然妩媚地笑道:“我是来做你们的生意的。”

守门的又诧异又垂涎:“你是说你想来当姑娘?可不可以把你的面纱脱下来让我看看?”梅翩然笑道:“看了你可别后悔!”轻轻掀开面纱。守门的尖叫一声,靠在门柱上直发抖。

梅翩然畅快地大笑,带好面纱,走进大厅。因为是白天,里面没几个人。鸨儿很奇怪,正要过来询问。

一个女人飞快地迎上来,低声对鸨儿道:“是来找我的。”拉住梅翩然的手,低声问:“梅姑娘,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到我房里去说吧!”

梅翩然不记得自己在这里还有朋友,皱眉打量,迟疑道:“你是谁?”

那女人凄然笑笑:“原来你不是来找我的!还记得勋阳的柳青儿吗?”

梅翩然一愣,顿时冷静下来,再打量柳青儿一眼,丢一大锭银子给鸨儿:“别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鸨儿眉开眼笑,忙给柳青儿使个眼色。柳青儿会意,没带梅翩然去自己简陋的房间,而是带着她来到一个雅间。梅翩然进房间就紧紧关上房门,拉着柳青儿坐下问:“你不是跟着项重的吗?怎么会流落到这里?”

柳青儿苦笑道:“项重入狱后,大妇就把我赶出来。我举目无亲,只好重操旧业。梅姑娘,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梅翩然沉默良久,忽然兴奋地道:“天意!你想不想救项重出来?”

柳青儿摇摇头,没精打采道:“救出来也和我没关系。难道我还能重进项家门?就算进去又如何,从前项重对我也不过仅仅维持了三天的热情。他们那一大家子人,尽管自己也是奴仆出身,却最看不起我这样的贱女人,连丫鬟都可以随便骂我。”

梅翩然却来了精神,热切地劝说。柳青儿一想也是,若她把项重救出来,项重怎么也得感念三分。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再不从良,难道在这里做一辈子?终于点头。梅翩然很高兴,立刻去酒楼买了好些酒菜,拉着柳青儿一起去大牢里看项重。

和戎还是不愿意,莫天悚却觉得她烧菜比老赵手艺好,硬拉着她一起来到厨房,自己果然也跟着一起忙活。和戎看他真很重视,说不得,只好拿出看家本领,帮他实现构思。一忙就忙到中午。

莫天悚为讨好和戎,叫她和格茸一起同桌吃饭。再加上林冰雁和她父母,一大桌子人,热热闹闹的。倪可寂寞良久,显然非常喜欢,一改往日矜持,与和戎一起给林冰雁的父亲林勇灌酒。

林勇受宠若惊,不好不给倪可的面子,没多久就喝迷糊了。偏偏他是那种越醉话越多的人,刚抱外孙心里又高兴,把林冰雁小时候的事情全部抖搂出来。林冰雁越不让他讲他还越讲得起劲。

莫天悚对此类家长里短非常感兴趣,总给林勇凑兴,酒喝起来没完没了的。最后林冰雁实在担心老父身体吃不消,都快发火了,酒宴才散。

稍事休息,莫天悚又叫上和戎一起去做菜。刚出琼华楼就看见袁叔永牵着孟恒等在外面。水青凤尾的确和人类很不同,孟恒比莫霜飞小好几岁,看起来竟比莫霜飞还大一样,比袁叔永仅仅矮一个头。

和戎十多年没见袁叔永了,很高兴地忙跑过去和袁叔永打招呼,又很友好地和孟恒打招呼。孟恒却显得非常害怕,紧紧握着着袁叔永的手,直朝后躲,就像受惊的小鸟。

莫天悚这才想起他答应过的事,让和戎先去厨房,笑着道:“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我们到厅里去说。”

袁叔永道:“刚才三爷在给二夫人接风,我们不好打扰。”想把孟恒拉到前面来,但孟恒更加害怕地朝后躲,拉着袁叔永的衣服不肯松手,哀求道:“袁师叔,我们回去吧!”

莫天悚诧异之极,难道这就是梅翩然的儿子?轻声道:“小恒,别怕,我是帮你的!你爹的毒就是我帮他解的。”

孟恒依然很害怕,用力把袁叔永朝后面拉。袁叔永无奈,干脆抱起孟恒一起来到厅中,又解释道:“师傅给姐夫下毒是为了得到师姐手里的解药。早上师姐不愿意孟恒见到太多的事情,让奶妈带他出去了。不是我故意拖延,耽误三爷的时间。”

莫天悚一愣道:“我没说你故意耽搁!你可不像从前,变得我快认不出来了。你和元亨的武功都是在火焰山跟着谢慕谢儿学的吧?我也在火焰山住过很久。离开以后别的不想,就想那里的葡萄。现在我吃什么葡萄都不香了。”边说边示意袁叔永放下孟恒,又叫孟恒别怕。

孟恒见莫天悚一直和颜悦色,情绪稳定多了,但心里显然还是害怕,靠在袁叔永的腿边不肯去莫天悚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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