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逃走
作者:纪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88

小妖道:“我们是和叠丝峒的人一起出来找你和莫桃庄主的。那天我们得到消息,知道莫桃庄主出现在屏山一带,也赶过来,刚到就听说他们和中原来的霍家兄弟带领的一帮子人打起来了。我们自然立刻朝他们打架的树林里面赶。

“我们到的时候,莫桃庄主已经显得很疯狂,似乎谁也不认得了,拿着一把大刀横冲直撞,真是当者披靡。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把武功练到那种程度。不过他虽然厉害,可是对方的人太多,他和五鸟还有小姐也依然十分危险。

“老夫人见情况不妙,正想请求叠丝峒的人放出绒花姑娘去帮忙,树林中忽然出现一道闪电,接着便有很多闪光蝴蝶飞出来。不过片刻,正在激战的双方,连我们和叠丝峒的人全部都倒在地上,只有莫桃庄主没有受到影响,一个人挥舞大刀跑远了。

“正在我们都很害怕的时候,飞翼宫的翠儿出现了。不知道她用了一个什么妖法,用一根绿色的绸子挥舞一下,被闪光蝴蝶打中的那些武林人士就全部都不见了,树林中就只剩下我们和十八魅影中的五鸟以及小姐。

“翠儿命令老夫人去找到莫桃庄主,然后把我们带到蝙蝠洞外面,将莫桃庄主一个人关在里面,非要让他吃蝙蝠。莫桃庄主不肯吃,饿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她又心疼起来,熬了一些粥亲自给莫桃庄主拿进去,却被莫桃庄主刺一刀,伤得非常重,出来后就自己飞走了。

“少爷,你知道她是什么吗?原来她是一个绿色的蝴蝶精,难怪厉害得出奇,谁也打不赢她。她飞走以后,老夫人就想救出莫桃庄主,但是叠丝峒的人不愿意放出莫桃庄主,接过我们又和叠丝峒的人差点打起来,后来还是你们来了,天悚少爷杀死很多绒花姑娘,让叠丝峒的人害怕都逃走了,我们才也逃走的。

“少爷,你明白了吗?叠丝峒离巴相很近,我们现在得罪了他们,不可能再回巴相,再说飞翼宫也知道我们在巴相,我们就更不可能回巴相,所以我们要逃走。叠丝峒在贵州,幽煌山庄在四川,天悚少爷很可能会找你,我们也不能让他找到,现在走的是去西藏的方向。”

狄远山总算是大致明白了,沉吟问:“你们怎么知道翠儿是飞翼宫中的人?又怎么能肯定她是蝴蝶精?是不是所有飞翼宫的人都是蝴蝶精?”

小妖道:“是她自己说她是飞翼宫的人,还说是因为老夫人和飞翼宫的姑爷,一个叫文沛清的人有关系,才放过我们并要我们帮她办事的。老夫人听过之后一直就很担心,要不是翠儿看得紧,我们可能早就逃跑了。少爷,飞翼宫的人已经找上莫桃庄主,说不定哪天就会找上莫天悚少爷,所以你千万不能再去跟着他们。少爷,你是没有看见,翠儿真的很恐怖,而她仅仅是飞翼宫的一个普通侍女,我们不可能赢她们的。老夫人的年纪大了,只要是一个稍微有一点孝心的人,就不该再让她提心吊胆;素秋小姐也禁不起惊吓了,你就当是可怜她,也不应该逃走。”

狄远山忍不住道:“你说清楚一点,小姐她究竟是怎么了?”

小妖道:“她失忆了。她把她不喜欢的记忆,也就是让她害怕的记忆给丢弃了。所以她现在不记得树林中发生的事情,连十八魅影中的五鸟也忘记得干干净净,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小心一些,别提那方面的事情。”

狄远山愕然,记起从前莫素秋没有及时得到九幽之毒的解药,也曾经忘记过自己毒发的可怕经历。当时他们请过很多郎中,都说不出所以然。多年以后,才有一个郎中告诉他们,莫素秋的情况也属于离魂症的一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是她自己强迫自己忘记的,如果硬要让她记起来,她很可能精神崩溃,神经失常。狄远山和莫素秋的关系一直很好,顿时觉得很心疼,喃喃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量注意。”

小妖道:“少爷,莫桃庄主你应该很熟悉的,可是你没有看见莫桃庄主发疯的样子,真的是很恐怖,他抓住那些活生生的蝙蝠就吸血……我想起来都起鸡皮疙瘩。你想,老夫人看见莫桃庄主的遭遇以后,还敢让你和飞翼宫的人接触吗?少爷,你这十年一直在外面不肯回来,已经让老夫人心都碎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实在是不应该再让她为你担心;别的不说,你就看看这辆马车的布置,你也不该惹她伤心;远的不说,就说是她昨天和今天怕惹你不开心,一直在外面骑马而不肯上车休息,你也实在不该惹她不高兴。我们为能跑快一点,昨天夜里换了马,人却没有休息。怕马车太重马拉不动,老夫人规定马车上只能坐两个人。少爷,她是怕没有人伺候你啊!”

狄远山一呆,四处看看,眼眶不觉又红了,忽然拿出早上藏匿的药丸放进嘴巴中,猛喝一水吞下去,躺下道:“你下去让阿妈放心,也劝她到车子上休息休息。”

又下雨了,哗啦啦的。像每一个没有星光的雨夜一样,这个雨夜也很黑,但这对于莫桃却没有丝毫影响。莫桃静静地躺在床上,仔细地倾听,暗夜中有微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有大雨肆虐地哗啦声,有耗子在房梁上活动的悉嗦声,有远处野狗低低的吠叫声,但的确是没有一个人的声音。没有人愿意在下着大雨的黑夜中在户外闲逛,此刻所有人都在梦乡中畅游。

莫桃觉得是时候了,翻身坐起来,拿过衣服迅速地穿起来。这两天他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听话地喝那些莫天悚配制的,红叶端来的苦味药汤,身体恢复得非常迅速,就连肚子上的伤口也好很多,不过是有点隐隐的疼痛,已经无法影响莫桃的行动。看莫桃如此配合,红叶和赤凤都对他很放心,莫桃估计她们今夜不会再来看他。

下床后莫桃拉开房门,院子中果然一个人也没有。莫桃没有片刻犹豫,走进雨幕中,径直来到牲口棚,随便牵出一匹菊花青马。出门后牵着马走一截,估计客栈中即使有人没有睡着,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后,跨上马背,很快消失在大雨弥漫的夜色中。

这场大雨很及时,莫桃很喜欢。他实际一直都在等待下雨。五鸟都会追踪之术,但大雨会冲刷掉一切痕迹。

大雨在两个时辰就停下来,天也很快亮了。莫桃没有停下来,继续朝着前面飞驰。他并没有一个目的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客栈,他就是想逃走,摆脱掉过去的生活,似乎这样就能摆脱掉噩梦,那个在蝙蝠洞中的噩梦。

不过莫桃显然是对自己的身体过于乐观,快中午的时候,他身上被大雨淋湿的衣服已经被他的体温烤干,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轻松,反是更为难受。他开始觉得头晕眼花,没有精神。他想起自己出来以后还没有吃过东西,认为这不过是饿的,也没太在意。他走的乃是一条大路,前面不远的路边就有一座茶寮,正是午饭时间,茶寮中坐着很多打尖的行人。莫桃于是也骑马走过去。

刚到门口,伶俐地小二就跑过来,热情地帮他牵着马,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

莫桃下马后觉得头比刚才还晕,脚下软得很,还是没有太在意,在门口的桌子旁随便坐下,道:“随便来两碗米线吧。”

小二答应一声,片刻后端来两碗油汪汪的热米线。

莫桃看一眼,竟然一点胃口也没有,身上还一阵阵的发冷,这才察觉自己似乎是生病了。不过这时候他一心想要走远一些,可是没有生病的权利,于是他勉强自己吃完米线,摸银子付账的时候突然有些傻眼。原来他走得太匆忙,竟然没有带一点银子在身上。

好在莫桃性格豪爽,除了有限的几件事情外,对身外之物向来不甚计较,起身对小二笑笑,道:“小二哥,我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银子了。”小二刚要瞪眼,他已经道,“我那匹马好歹也值些银子,就押给小二哥,权充米线钱。”

一碗米线不过一个铜板,可是莫桃骑来的是一匹好马,最少要值几百两银子。小二到还有些良心,一愣道:“客官,这怎么可以?”老板急忙跑过来,拉小二一把,满面堆欢地道:“你懂什么,客官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莫桃现在不仅是头疼,肚子上的伤口也开始疼痛,没精神和老板多说,捂着肚子朝外走,道:“老板,那我们已经两清了,我走了。”

老板一个劲点头的时候,旁边桌子坐的一个女客忽然走过来,丢下两个铜板在桌子上,拉着莫桃道:“朋友似乎是病了,没有马怎么赶路?米线钱我已经帮你付过,马你还是骑走吧。”

莫桃实在是没精神,看也没有看那女客一眼,淡淡道:“现在那马是你的了。”推开女客,离开茶寮,顺着大路朝前走。

他的轻功非常好,虽在病中,走路也非常快,不过片刻,已经将茶寮远远地抛在身后。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头越来越沉,脚越来越重,走路自然也就越来越慢,终于无法坚持,在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中倒在路边。

莫桃半夜离开客栈的时候,狄远山正好从睡梦中醒过来。这两天他几乎一直都在睡,只在昨天夜里被允许下车稍微活动一下,虽是醒了,感觉依然是昏沉沉的,浑身骨头都疼,便躺着没有动。何况他也知道,他只要一动,小妖在过来伺候他吃过东西以后,又会给他一颗蒙*汗*药。蒙*汗*药的药性算不得厉害,睡上几个时辰就会过去,但狄远山还是感觉很不好。

小妖说他母亲要等到进藏后,才会放他出来活动活动。狄远山听后很是无奈,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十几岁,心中只知道为自己考虑的少年,多年伺候人的生涯让他学会体谅别人,跟着莫天悚一次次与曹横的暗中争斗更使他了解到生活的艰难,看见母亲头顶苍苍的白发,他再也不忍心违抗她的意思。虽然他现在一点也不愿意待在马车中睡觉,心里非常惦记莫天悚和莫桃的下落,但他还是没有拒绝小妖拿来的一颗又一颗蒙*汗*药。

就在狄远山感慨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来,狄远山精神一振,正想起来看看,听见小妖的声音道:“老夫人,前面是一条岔道,走左边是去大研的,走右边是去大兴的,我们走哪边?”狄远山这才知道马车上坐的不是小妖而是母亲文玉卿,感到很烦心,又躺着没有动。

文玉卿道:“听说这一带白族人和藏族人正在冷战,只有纳西族的大研没有受到影响,我们走大研吧,安全一些。小妖,小姐呢,你叫她上来歇一歇吧。”

小妖道:“小姐早靠在阿虎的背上睡着了,可是阿虎和阿豹也很疲倦。老夫人,马又有些走不动了,这里正好是一片僻静的树林,你看我们是不是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等马恢复精力再走?”阿虎和阿豹是跟着他们一起的两个家人。

文玉卿考虑片刻,点头道:“也好,让大家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小妖大声道:“老夫人有令,在这里歇息两个时辰。”然后又低声问,“老夫人,你要不要吃点点心?这时候药力也该过去了,少爷还没有动静吗?要不要我叫醒少爷,让他也下车活动活动?”

文玉卿考虑片刻,还是道:“还是不要,远山也是一时动情,冲动之下没有办法才吃药的,要是让他清醒的时候太多,他又该记起所有的事情,肯定会惦记着莫桃和莫天悚那两兄弟,又该寻思着怎么逃走了。我总不好真的挑断他的脚筋。”

小妖忍不住道:“老夫人,你用不着担心,你那天教我的话已经把少爷给骗了,他这两天一直很配合,就算是惦记着天悚少爷和莫庄主,也不会再离开你了。你老是让他这样睡觉,别睡出病来。”

狄远山心中一震,原来那天小妖的说辞竟然是事先设计好的,难怪字字动情,正要起来斥责,忽然又听见母亲轻声叹息道:“我也并不是想骗远山,我那天教你说的有哪一句是假话?远山自小就吃软不吃硬,我要是硬逼他留下,他肯定会想方设法逃走的。可是我要是好言好语对他说,他脾气执拗,也一定会逃走的。上次他离家的时候,我什么话没和他说?他最后还是走了,没银子买东西吃,饿得奄奄一息,要饭做乞丐也没有回头。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和你合演这样一出双簧,你可千万别在远山面前露馅。你扶我下来,让小姐上车来睡。”

狄远山一愣,心中苦辣酸甜,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恍惚之际察觉马车猛烈晃动一下,却是文玉卿已经下车,小妖又抱着莫素秋上了马车。坐起来道:“小妖,我想想下车方便一下,你让小姐在床上来睡吧。”也不等小妖答应,自己爬起来,拿过旁边的衣服穿上就朝车下走。

小妖一愣,略微考虑,便将莫素秋安顿在床上,跟着狄远山也下了马车,追在他身后笑着问:“少爷,你什么时候醒的?你一定饿了吧?今天想吃点什么?”

狄远山瞥见本来和阿虎、阿豹说着什么的母亲看见他下车,立刻朝这边走来,心里烦得不行,回头没好气地道:“小妖,我是去方便,你是不是还要跟着?”

这样的事情本来一直是阿豹跟着狄远山的,小妖回头看看,本来靠着树干在打盹的阿豹正在走过来,尴尬地道:“少爷,你等等,阿豹也想方便,你们正好做伴。”

狄远山感到实在是无法忍耐,回头吼道:“阿妈,你是不是打算这样监视我一辈子?”

文玉卿看着狄远山一愣,举手让阿豹留在原地。狄远山深深一叹,轻声道:“阿妈放心,我不会逃走的。”文玉卿松一口气,又不甚放心得叮咛道:“黑漆漆的没人能看见你,别走太远。”

狄远山忍不住再长叹一声,走到一颗大树后面解决完问题,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真想大喊几声来发泄发泄,却只是发了一会儿呆,又朝回走去。

阿虎、阿豹和小妖实在是太累,就这一点点的时间都靠着树干睡着了,其他几匹马的鞍子都已经卸下,文玉卿正独自在给拉车的马卸套,狄远山走过去帮忙,文玉卿甚是欣慰,忙道:“远山,你歇着,我自己来就可以。”

狄远山苦笑道:“阿妈不觉得我这两天歇得实在是够多了吗?你怎么不要阿虎和阿豹帮你?”

文玉卿心虚地看看狄远山,呐呐地解释道:“他们太累了,我刚才在马车上闷一觉,精神还可以,又不是做不来这些,就让他们去睡觉了。”

马溜达到一边,自己去吃草休息了。狄远山轻声道:“阿妈,你若是放心,就让我来守夜,你也去睡一会儿。”

文玉卿自然是一点也不放心的,笑道:“人老了,瞌睡就变少了,我不累,也不想睡觉。”

狄远山不好多劝,失神地笑笑,缓缓地问:“阿妈,当年阿爸做了那么多布置,今天还是被飞翼宫找到,你觉得我们逃去西藏,真的就能避开他们吗?我们以前的生活用度一直是靠阿爸让八风先生送来的银票,你想过我们去西藏以后要如何生活吗?真真还和少爷在一起,你就这样丢下她不管了吗?”

文玉卿的脸色倏地变了,厉声问:“远山,你是不是开始就醒了?听见小妖说我骗了你?你要知道,我……”

狄远山举手打断文玉卿的话,摇头道:“阿妈,你不用多说,我明白,我真的不会再随便离开你。但我说的那些问题你想过没有?我这样一声不吭地就离开,少爷和真真肯定是会担心的。他和庄主都是我弟弟,我也很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你一直在云南没有出去,飞翼宫依然能找到你,我们就是和少爷、庄主联络一下也不会改变什么。”

文玉卿一呆,喃喃道:“远山,你长大了!看问题比以前透彻全面,也比以前会说话了。”在她的印象中,儿子始终还是十年前那个半懂事半不懂事的少年。

狄远山亲热地一把抱住母亲,笑着道:“阿妈,你儿子已经二十六岁,当然长大了。你和少爷接触过后你就会知道,他的年纪虽轻,但对人极好,且身手高绝,谋略出众,看事情比我还要全面。我和他联手,并不一定需要怕飞翼宫。”

文玉卿感觉很是温馨,推开狄远山,拉起他的左手,抚摸着他的断指,感慨地道:“什么对人极好,你的少爷是心狠手辣吧!你怎么还要想着他?”

狄远山笑笑,正要说话,文玉卿忽然变色道:“不好,有马蹄声!这么晚还在赶路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路数,你去叫醒阿虎他们,我去备马。”

狄远山拉着文玉卿道:“阿妈,你太紧张了!我们不也是在夜里赶路的人?照小妖的描述,来的如果是飞翼宫的人,我们怎么准备也没有用,要不是他们的人,有我们老当益壮的老母亲在这里,何须怕几个强盗?你还是让阿虎他们多睡一会儿吧。”

文玉卿这时候已经听清楚来的只有一匹马,也放心不少,轻拍狄远山一下,失笑道:“你跟着谁学得这么油腔滑调的?不过你遇事倒是比以前镇静很多,决断也快很多。”

狄远山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我自然都是跟着少爷学的。阿妈,你看我们母子这样说说话不是挺开心的,你以后不要给我吃迷药了,好不好?”

文玉卿莞尔道:“你的心眼也是跟着少爷学的?怎么有机会就帮他说好话?”抬头看见一人骑马过来,一下子做声不得。

狄远山很奇怪,回头一看,失声叫道:“少爷,怎么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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