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午夜时分，当**外滩上汇丰银行钟楼上的巨大时钟发出1928年最后12声钟鸣之后，新的一年来到了，聚集在这个太平洋西岸最繁华的国际化大都市里面的人来说这一年的新年多少有一些不寻常满清对南明发动的全面进攻已经以惨败而告终，原来大批驻扎在**的大明禁卫军部队开始逐批从**市区和码头撤出，原来一直围在日本驻**的领事馆大门外的明军也撤掉了临近领事馆两条大街上的沙包街垒和派驻在这里的部队。

领事馆最高层的巨大房间落地窗前，两个男人穿着晚礼服手里端着酒杯隔着窗纱默默地看着大街上最后一批明军乘坐卡车离开的车队背影。

岁数较大的日本驻**领事馆领事鸠山十五郎离开窗口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拿着一沓皱巴巴的稿纸翻着，看完之后对仍然站在窗前的那个身材瘦高面色凝重的中年人说道：“吉源君的这份报告跟吉村君失踪之前转交军部的报告内容可是大相径庭啊，即便是明军中有一些性能出众的现代化武器装备又能怎样，他们的海军军舰总吨位加在一起还不如我们大日本海军的零头多，想跟我们争胜负应该还没有这个资格。更何况我们日本的国力和工业化水平远不是南明能在短期内赶得上的，只要利用满清这次失利借机把满洲的资源控制在手里，我们手里的战争资源就已经足够我们在东亚称霸并同时抗衡英美的了，搞不懂你这个军部公认最有战略眼光的未来将星为什么这样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慢慢转过身体的吉源未名面向鸠山十五郎，瞥了一眼鸠山手中那份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弄到的情报。来到酒柜前的吧台上拿起酒瓶给自己的酒杯加满红酒。

然后端起酒杯一口气把满满一杯酒喝尽之后对鸠山十五郎说道：“帝国的发展战略就是要利用南明和满清之间的对立从中渔利，满洲丰富的工业资源和有利的地理位置是我们日本在东亚崛起的根本所在。不择手段也要把满蒙地区控制在自己手中。南明的内部虽然还有很多关键矛盾无法解决，但是这一次的满明之间的战争给了以柳清扬为首的年轻军人们提供了一个在南明内部重新洗牌的机会，我想就算他们再笨也会很好地利用这个机会把南明的绝对话语权紧紧抓在手里。我亲眼见到过南明重庆军区雪藏了这么长时间的精锐部队，说句客观的话，这种在强大空军配合下装甲部队的强行穿插战术极为成功和先进，空军和装甲部队的威力得到最大发挥。我个人认为即便是我们帝国的陆军部队在没有地利的平原上凭借普通的野战工事也是很难挡住这样的攻势。所以我不同意在近期内挑起事端发动对南明的全面战争。我们应该想办法调整我们的陆军编制和装备水平，开发更强大的飞机品种和空战水平。在没有办法解决明军的装甲集群之前加强对满洲地区和南洋地区的渗透和控制。在与南明全面开战之前帝国需要更多的资源储备和高水平的装甲武器和战机。这就是我冒死进入交战区域获得的这份报告的主要内容与我个人对帝国未来十年中整体战略的看法。您这次回去之后将会进入帝国的权利中枢，有机会参与帝国未来战略格局的决策，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的这个想法和意见，拜托了。”吉源说完给鸠山深深地鞠了一躬。

“好吧吉源君，或许我对军事了解不如你这个职业军人那样透彻，但是我在南明担任外交官这么多年了，对南明的政界和经济领域极为了解。尽管内阁首辅熊况山极力支持下以柳清扬为首的一伙少壮派军官崛起的速度很快，但是要想真正拥有在南明的绝对话语权只有这点实力是远远不够的。而且就凭这点实力想跟大日本帝国抗衡显然也是不够的。否则他们为什么不在击败满清部队之后乘胜追击收复他们认为属于自己的‘失地’呢。帝国的注意力应该更多地放到对我们威胁更大的英美等国身上，而不仅仅是只关注身边的懦弱**的北清和自顾不暇的南明。我很快就要奉调回国担任外务省副大臣了，你的这份报告我会带回去交给军部并把你的想法一起告诉他们的。你在南明潜伏调查的这段时间里一定要多加小心，你是帝**界未来的希望，还望你能为帝国和你自己的前途着想多多保重自己。对于你甘愿再一次冒着危险留在南明的做法我本人尽管并不赞同但还是万分佩服你的执着和勇气。”鸠山十五郎说完为吉源未名斟满一杯酒之后双手举起递给吉源。二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作为日本政界要员的外交专家鸠山十五郎出身日本的华族世家，从小就在南明长大。在一个注定是自己国家敌人的国家长大，鸠山尤其关心南明近年来的发展和变化。在担任驻**领事馆领事之后，日本在南明的情报系统也同时受原本就是一个高级间谍的鸠山领导。日本这些年在南明的渗透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到现在为止在南明的各个领域都有大量的日本间谍在活动。各种情报源源不断地汇总到鸠山手中。正是因为鸠山在南明这些年所作的工作卓有成效才会被调回日本进入政界高层。

日本政界在明治维新之后经历了一系列的复杂变化，在原来萨摩、长洲两藩的基础上，原来的一些传统贵族的后代们在接受过系统的国外教育之后也开始逐渐成为日本政界的新生力量。与那些希望用铁和血征服世界成就霸业的传统军人们不同，这些出身高贵家世显赫又受到过先进教育的华族子弟们更希望建设一个像英国那样的君主立宪国家，在他们看来战争只是政治的一种延续或者说是实现政治目的的一种手段。而显然不是所有的政治目的都能用军事手段解决。因此这些人对国内那些嚣张的热血军官们一向是不放在眼里。认为那种遇到事情就要打打杀杀的军人都是头脑发热的蠢货。但这并不代表这些人就不重视军队，相反这些以英国为标准的政治家们更在意军队的强大与否，他们只是认为自己为代表的精英才应该是日本的统治者罢了。

自从在远东的海上打败了西方强国之一的俄国之后，日本在英国的全力支持下开始迅速崛起，现代化的工业体系迅速建立，古老的封建统治体系开始迅速衰落，效仿西方政治体制建立起来的新型政治体系在迅速扑灭国内的保守势力的反抗之后开始了对外扩张的脚步。

首当其冲的两个征服对象就是日本一直觊觎的朝鲜半岛和琉球群岛，在得到满清的默许之后刚刚改制的日本军队迅速进入隔海相望的朝鲜。还在手持盾牌弓箭根本还不上手的朝鲜军队在大炮和后膛枪的强力打击下迅速崩溃。被满清彻底出卖的李氏朝鲜只好投降。

手段粗暴的日本人直接灭掉了统治朝鲜六百多年的李氏王朝，最后一位姓李的朝鲜国王被封为日本的公爵安置在九州岛的一个山区里。1905年朝鲜被日本单方面宣布正式并入日本。成为日本海外的第一个行省。

原本是南明属国的琉球也遭到同样的命运，而且时间上比朝鲜还要更早一些。由于当时南明正在与英法等国在南面开战，无暇顾及琉球的死活，同时也得到日本不会在得到琉球之后再与英法一起进攻南明的承诺。因此当时的南明政府也就默许了日本对琉球的占领。

欧战后期由于可以预见到德国的战败，跟在美国之后向德奥宣战的日本乘机派出舰队占领了广阔的太平洋上所有的德国殖民地。

国力的迅速增强和国土的迅速扩张，这个习惯于偏执思维的岛国雄心开始极度膨胀。在跟沙皇俄国在远东地区的冲突中坚持强横寸步不让的日本终于迎来第一次挑战强大对手的机遇和危险。

不惜破国一战的日本派出差不多是全部的海战舰队联合在一起组成联合舰队与远跨重洋而来的俄国舰队决一死战之后几乎全歼了这只舰队。并在随后的登陆战中惨胜沙皇的哥萨克骑兵部队随后占领了与满清相连的俄国远东地区的大部分领土。

这是东方的国家第一次在正式的大型战役中连续击败一个真正的西方强国。日本的国际地位和军事实力从这一战之后开始直线上升，日本在西方各国的眼中也开始从一个东方小伙伴变成可以平起平坐的盟友，就像一个要饭要了一辈子的穷光蛋突然在大路上捡到一个装满美金的钱包而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花一样，野心与民族自豪感得到极度释放的日本从此走上了自我毁灭的不归之路。

能在列强的餐桌上跟着分一块肉吃，是无数受到西方列强压榨的殖民地国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也是满清为什么会牺牲无数利益依靠日本的主要原因。因为当时的日本简直就是其他亚洲国家渴望效仿的顶级样板。原本国力人口经济各方面与南明相比就不占优势的满清因为始终不甘心于自己江河日下的窘迫困境，再加上皇族内部一小撮心怀不轨的家伙跟日本人勾搭连环狼狈为奸。慢慢地满清政府就被绑到了日本的这条贼船上。

而与这个迅速崛起的东方邻居相比，大明帝国的政治体制变革和军事体系变革却是要早的多。而且因为变革没有太过激烈因此并没有引发太多的新旧势力之间的剧烈冲突。但也正因为这种妥协和不撤底而导致大明内部的保守势力始终拥有强大的能量而不甘心撤出历史舞台，在经历过各种形式的相互缠斗之后，已经逐渐适应了环境变化的保守势力开始以各种新的形式出现，并一直像一座大山一样始终挡在通往变革最终目的的正确道路上。

任何社会变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一批新人注定要代替旧人的原有位置担任一个民族或一个国家的带头人。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不管是摧毁一切之后重新建立的暴力革命过程还是剥茧抽丝般的和平演变过程，被顶死在沙滩上的前浪都不会心甘情愿地就这样死掉，不择手段地抵抗是旧势力的本能反应。

大明帝国的改革家们本身往往就是旧势力的一部分，旧势力的一切是他们的根本，尽管他们自己深知不变革的话大明将是死路一条。

就像上个世纪末时大明最激进改革家李长河一样，他要是在自己当上内阁首辅之后再像年轻时那样激进，就得把自己家族的所有人都变成敌人，就得把自己童年时的伙伴们都干掉，甚至连自己老婆家里的人也都得成为自己的打击对象。可问题是这些人的存在才是他坐到首辅这个位置上的根本原因，他想要进行彻底的变革就得先把自己变成孤家寡人。他成了孤家寡人之后还会有人再支持他继续下去吗？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死循环。

革命对象成为革命的受益者，变革的发起者变成被变革对象的代言人，始作俑者恰好又作茧自缚。

用当年毛氏太祖爷的话讲就是旧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由于资产阶级本身的妥协性和懦弱性决定了这样的变革注定是不彻底的革命，注定是最终必然失败的革命。

就像我们毕竟不能苛求每一个人都像当年的**人彭湃一样把自家的所有地契都扔到大街上一把火烧掉，再领着一群群棒子把自己的家一把火也烧掉。北伐期间发生在南方农村地区那些杀掉地主分掉浮财和土地的做法最终是在国共两党的分裂伤口上糊上了厚厚的一把盐。那些曾经在战场上为对方互相挡子弹的战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睡在自己旁边铺位的兄弟举起屠刀的人间惨剧难道还不够发人深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