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保媒拉纤
作者:红尘俗世蒙面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49

看见孙惠娘出现在这里,戚继光心中暗暗叫苦:严世蕃将她接到家中,不用说一定是要拿她为**饵,引自己上钩!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能既不入严世蕃的套中,又不致于惹恼了严世蕃,更不会伤及那位无辜女子孙惠娘的颜面……

还没有等他想出什么名堂来,孙惠娘已经款款步入西厅,冲着众人盈盈下拜:“奴家孙惠娘见过诸位老爷!”

“孙小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严世蕃笑道:“犬子不知道孙小姐乃是戚将军的红粉知己,多有冒犯之处;且孙小姐与戚将军一别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以再度相见,却被犬子酒后大闹寒芳斋,搅了两位相会之喜。其罪之大,令世蕃万分不安。今日冒昧把孙小姐请到寒舍,正是要向二位赔罪。”

孙惠娘深深地看了戚继光一眼,对严世蕃说道:“奴家身为下贱,又怎敢称得上是名满天下的平倭讨夷大英雄戚继光戚将军的旧识?老爷这么说,可真真愧杀奴家了。”

听到孙惠娘这么说,徐渭立刻紧张了起来:刚刚对严世蕃说过戚继光和孙惠娘是多年的老交情,却被孙惠娘矢口否认,严世蕃是何等聪明狡黠之人,一定能觉察出破绽来……

想到这里,徐渭忙笑着说道:“孙小姐说笑了。戚军门在军中之时,时常与我等提及小姐芳名,还说昔日与小姐同游十里秦淮,曾做一首诗赠与小姐,诗云‘常记江湖落拓时,坐拥红粉不题诗。此生应是逍遥客,肯把浮名换玉脂。’这等柔情,我等都能体会得,孙小姐难道还不明白。或者,孙小姐还在记恨他这两日未曾前去寒芳斋拜会的罪过吗?”

孙惠娘瞥了徐渭一眼,淡淡地说道:“戚将军乃是当今风云一时的人物,自然访客盈门,不得空去陋居也在情理之中,奴家怎敢说‘记恨’二字?不过,徐先生记忆或许有误,奴家记得戚将军当日不过是与朋友同游秦淮,邀约奴家唱曲佐酒而已;所做的那首诗与先生所吟的这首诗前两句倒也只字不差,后两句却是‘他日重会朝天阕,更把诗酒话离情。’分明是送予友朋的离别赠诗,怎能说是赠予奴家的?再者说来,先生听他所吟诗句,既然他‘坐拥红粉不题诗’,又怎会不吝笔墨,赠诗给奴家?”

徐渭心中大声称妙,更对眼前这位兰心慧质、又有敏捷通变之才的秦淮名妓高看了几分。戚继光也松了口气,尴尬地笑笑,顺着徐渭和孙惠娘方才的话题说道:“惠娘有所不知,当着朋友,戚某自然要说‘他日重会朝天阕,更把诗酒话离情。’其实,在戚某心中,却是真真想对你说‘此生应是逍遥客,肯把浮名换玉脂。’是故在与文长兄谈及你之时,就随口吟诵了出来。偏偏他过耳不忘,以致今日两厢里说岔,倒叫严大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严世蕃笑道:“我这位徐年兄一向自负才学,眼高于顶,今日遭孙小姐抢白几句,也是他以讹传讹的报应!不过,徐年兄,你可要自罚三杯,给孙小姐赔罪才是!”

接着,他又对孙惠娘说:“孙小姐,论说该给你单独安席的,只是想来孙小姐更愿与戚将军坐在一处,就在他的身旁给小姐设个座吧!”

严府的仆役赶紧搬过一张椅子放在戚继光的身旁,孙惠娘也不推辞,盈盈向众人又是一拜,款款地走到那边,娇羞地瞥了戚继光一眼,这才坐了下来。

严世蕃心中再无疑虑,又从袍袖之中掏出一张笺纸,侍立身后伺候的丫环赶紧接了过来,送到了戚继光的面前,戚继光定睛一看,正是孙惠娘的脱籍文书,上面盖有应天府衙的大印。

纵然是身经百战的戚继光,面对这样一连串的匪夷所思之事也不禁有些乱了方寸,抬眼望着严世蕃,问道:“严大人,这是何意?”

严世蕃微微一笑,说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有犬子日前大闹寒芳斋的孟浪之举,世蕃才知道将军与孙小姐交情匪浅。君子有**之美,世蕃虽不敢自认君子,亦有心成全这段英雄美人的佳话,便不揣冒昧,命人替孙小姐办好了脱籍文书,让她从此脱离风尘之累,专一侍奉戚将军。”

徐渭倒还罢了,戚继光和孙惠娘两人却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先是一怔,随即对视了一眼,立刻又将视线闪躲了开去,孙惠娘粉面顿时飞上两片红云,更娇羞地低下头去。

严世蕃这一招甚是高明,对于孙惠娘来说,既能脱离苦海,恢复自由之身;又能跟从自己仰慕已久的大英雄,怎能不心花怒放?而对于戚继光来说,尽管深知严世蕃这么做是为了笼络自己,但是方才和孙惠娘对视了一眼,看到孙惠娘那娇羞中带着几许欣喜几许希冀的眼神,断然拒绝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见戚继光并不推辞,严世蕃越发得意,指着孙惠娘,对戚继光笑道:“有道是美人配英雄,论孙小姐的绝代风华,确是只有戚将军这样的盖世英雄才配得上!世蕃也略备薄礼,要赠与孙小姐。”

说着,他又拍了拍手,两位丫环走了进来,将一张小方桌摆放到西厅当中;又有一名丫环捧着一个红绸覆盖着的东西走了进来,放在方桌上,等严世蕃点头示意之后,就动手将红绸揭开,只见是一只尺许见方的锦盒。锦盒打开之后,露出了里面所盛东西的庐山真面目。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顶金光灿烂的珠冠!

这是一顶极其漂亮的珠冠,帽胎用金丝编成,衬着皂色薄纱;表面用金箔和翡翠镶嵌成牡丹花和云朵的形状,冠上栖息着四只珍珠缀就的小鸟,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引颈展翅,作欲飞之势;小鸟的周围衬托着八朵金花,另外还**着两根凤头钗,每根钗的凤头嘴里都衔着一串长可及肩的珠花。一眼看去,这顶珠冠确实是华贵堂皇,气派非凡,价值更是不菲。

戚继光和徐渭尚在惊诧之中,就听到严世蕃笑道:“戚将军和徐年兄都是知道的,世蕃也**喜风月,怎奈这些年里辱蒙皇上不弃,差事是越兼越多,身上的担子也愈发重了,不得不把昔日**行径收敛了.bsp;χS.℃оМ几分。纵然如此,此番随同圣驾来到这六朝金粉胜地的南京,世蕃也收了两房小妻。她们昔日都曾在旧院居住,与孙小姐乃是情同姐妹的手帕交。闻说孙小姐终生有了依靠,跟的还是戚将军这样名满天下的大英雄,着实欢喜得很,就拿出自家的体己钱凑份子打了这顶珠冠送给孙小姐,就当是替自己好姐妹添一件妆奁罢了。”

即便戚继光和徐渭都不是内行之人,也能估**得出来那顶珠冠价值少说也不下千金之数,严世蕃却说得如此轻松,不过是自家两名新近从秦淮旧院买来的两名侍妾拿出体己钱买来的而已,足见相府门第是何等的奢侈阔绰!而且,严世蕃毫不讳言自己的两房小妻也是曾在秦淮旧院倚门接客的烟花女子,无非是要让戚继光不必忌讳什么朝野清流的议论,安心收纳孙惠娘为侍妾。

即便不算方才馈赠给他们和孙惠娘的三份厚礼,单凭这份用心,已经足以证明严世蕃要笼络他们的心情是何等的迫切,手段是何等的高明,让戚继光和徐渭两人心中越发紧张起来,都在心里想着如何才能尽快脱身。尤其是戚继光,旁人都是一人一席,他却有孙惠娘那样的佳人陪坐身旁,反倒让他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了。

这个时候,严府的丫环来上菜,给每张食案上了一盘白汁鱼块,热气腾腾地散发着**人的香味。大家一起举箸,各自尝了一口,都纷纷点头,说这鱼肉的味道鲜美之极。一直谋划脱身之计的徐渭灵机一动,顿时有了主意,先是对鱼肉赞不绝口,接着又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严世蕃说:“年兄,这是什么鱼?难为贵府的厨子烧得这么香!我怎么从不曾尝过这等美味?”

严世蕃平生最喜好别人奉承,此刻受到名噪一时的“辱恩报国生”徐渭的当面称赞,自然心中十分得意;加之他更爱借酒狎客,就故意卖了个关子,笑道:“在下若是径直说出来,岂不了无趣味?还请年兄猜猜看。”

徐渭又拿起筷子,挟了一箸鱼肉放入嘴里,闭着眼睛品味了半天,这才睁开眼睛,摇头晃脑地说道:“嗯,猜不出,真真猜不出来。我生在江南水乡,这些年里又随戚军门纵横四海,各种各样的河鱼、海鱼吃过不少,却从来没有尝过这个味道的。”说着,他又挟了一箸,打算再度品尝。

严世蕃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年兄!你这样狂啖不已,还要不要命了?”

徐渭已经把那箸鱼肉放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笑道:“年兄这话说得奇!这等美味,为何不能大快朵颐?”

严世蕃笑道:“你当真不知道么?这是河豚啊!”

徐渭停止了咀嚼,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

“这是——”严世蕃一字一顿地说:“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