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替联，而且我不是来寻求谅解或帮助、同情、合作的。因为，我不认为我有错。”

直白的表态让所有人诧异，而这还不是结束。

“同样，我也不是来挑衅、反对、责难或者规劝的。我和我的人是来战斗的，所以，我们只能做到可以接受的服从。另外，你可以叫我塞弗里德，无需先生。”

塞弗里德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参谋部里气氛紧张，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楚鸣身上。谁不知道他和替联主席刚萨斯古奇的仇恨啊？这是无法转圜的矛盾，不会因为人类浩劫而放弃。

“原来你就是塞弗里德，原来你就是望武之柱。”说话的是卡图斯长老，在此之前，他并不认识塞弗里德，所以，这是个意外。

此刻，卡图斯长老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那是思想者酝酿攻击的前奏。无界修者同样也是替联的死仇。

“我就是望武之柱，所有望武铁卫的教官。”塞弗里德毫不示弱。

“哈哈哈哈——”卡图斯长老笑了起来：“我们找了你上百年，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到了你。”

“彼此彼此，卡图斯长老。”塞弗里德点点头：“我们也找了你很久，明杀暗杀的次数也有几十次。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思想者，难怪你每次都逃得这么快。”

“几十次，说少了。”卡图斯摇摇头：“经我手布的局就有四十多次，每次总能宰掉几个望武铁卫。”

“不好意思，你说漏了一件事：每一次无界修者的损失都不会小。”塞弗里德针锋相对。

“可是替联在哪里？他们只会在同类面前耀武扬威吗？！”

“所以我来了。”

“。。。。。。”

“等一等”楚鸣打断了两人的对峙，问了一个他和许多人都关心的问题：“刚萨斯古奇在哪里？”

“不知道。”

“为什么？”

“刚萨斯古奇是刚萨斯古奇，替联是替联。”

塞弗里德面对楚鸣时明显没有那么的气势逼人。楚鸣和刚萨斯古奇的仇恨是私仇，两个人都没有将这个仇恨扩散到太多人身上。所以，楚鸣虽然挂了个无界修者的名号，但和真正无界修者是有区别的。

“望武铁卫并不都是刚萨斯古奇的私军。”塞弗里德作出了解释：“其实真正的望武铁卫只是刚萨斯古奇最初带过来的那些人。刚萨斯古奇成为替联主席以后就将其扩大，于是，更多的人成为了望武铁卫。但是。他们根本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那你呢？”楚鸣追问道。

“替联准则，没有人可以违反。”塞弗里德倨傲的说道。

替联有两大准则。第一个：推广替术、保持替术的唯一性。第二个：维护替联的基本利益。

这两个准则的含义相当广泛。比如“维护替联的基本利益”，其中的“基本利益”就包括替联在人们心中的“公正性、合理性”。所以，即使是刚萨斯古奇，他也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公正合理的借口。

这是实情，所以。塞弗里德和许多望武铁卫都不知情，他们心中的替联是光明的。至今，仍有许多人这样认为。

“我接受这个解释。”楚鸣说着，看向了卡图斯长老。

“无界修者接受你的安排。”卡图斯长老没有再纠缠。但他这句话是对楚鸣说的。表明他并不是放弃仇恨。无界修者和替联生死相拼了太久，根本不可能因一两句话就冰释前嫌。

一屋子的巨头。每一个都代表外缘星系最顶级的势力，都是跺跺脚地皮乱颤的人物。他们之间或许有仇恨或嫌隙，但现在，他们都在等待楚鸣的决定。

“为什么是我？”良久，楚鸣问了一句：“我还是要问一句，为什么不是别人？虽然这是我希望的。但我还是有一点疑惑。我其实从未代表过任何势力，我从来代表的都是我个人。”

“是的，这就是原因。”说话的是隆庆亲王，他笑着说道：“你可能误解了一个含义——我们并不是来投资的，而是来合作的。所以，这和商业合作没有区别。在这种商业合作中，除了契约，我们一般还会找一个中间人。”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中间人？”楚鸣反问道：“可是为什么是我？”

“很简单。像我们这种势力。要找一个中立的，并有实力的中间人很不容易。”隆庆亲王看向替联的塞弗里德：“比如塞弗里德先生。如果他是中间人。我就会捂紧我的钱袋。因为即使塞弗里德先生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但他的朋友、亲戚、同事、下属不可能都纯洁无暇。如果他们其中一个有别的想法，就可能让我血本无归。而你只是一个人，并不代表任何势力。”

“但我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中间人，我有我的目的和需求。”

“不错，但是你的目的和需求和我们的正好相同，这就是——双赢。而且——”隆庆亲王话锋一转，颇为幽默的反问道：“你见过不收费的中间人吗？”

“契约精神是可靠的。”卡图斯长老也适时插话。这是他第二次提到契约精神，表示无界修者会遵守契约，也会在契约规定时间内不找替联的麻烦。

“我们也需要一次自辩的机会。”塞弗里德也说道。他不会放弃他守护的东西，而且还要证明他是对的。

“我们的契约一直有效，这只是增补条款。”大国会的联络官蒙安迪先生说道。

“我无话可说，因为如果你有意愿，你完全可以竞选佣兵工会的下届会长。”朱利叶兰举举手说道。佣兵工会几乎是楚鸣一手创建的，所以，朱利叶兰根本不需要费脑筋想利益问题。他要做的就是服从。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看见所有人都表了态，小李将军说话了，他走到众人中间，表情肃穆的说道：“浩劫持续了一年多，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人类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因为人类真的很多。但是——在座各位都清楚。人类善于忍受，也善于习惯。事实上，连我都习惯了每天报纸头条上虫潮或兽人的消息。看完这些，我会担忧，然后我会翻开报纸的另一个版面，看看娱乐版或财经版。所以，我想说的是——我们真的还有机会吗？”

“投票吧！”蒙安迪先生说道：“在温和与铁血之间。我们需要做出选择。我的选择是铁血。”

“我也选择铁血！”隆庆亲王首先举起了手：“因为虫子不懂得破产保护。”

“冷酷也是一种修行。”卡图斯长老也举起手。

“大国会的圆桌上，没有兽人和虫子的席位。”蒙安迪先生举起手。

“我只接受命令，不负责投票。”朱利叶兰不用举手。

“替联从来不会只坐在看台上，留一个舞台给我们。”塞弗里德举起了手。这次，他没有一丝的迟疑。

惊人的一致！

外缘星系最强硬的鹰派人物走到了一起。这些猛禽没有相互撕咬，而是令人震惊的相安无事，并达成了一个目标明确的共识。

这有多么难？多么难以想象的？难道这是一个荒诞的玩笑？还是某个图穷匕见的阴谋？

都不是，这就是事实。第一：是因为强大的外在压力，第二：他们有合作的契机。他们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中间人。即使彼此间并不信任，他们仍然可以与中间人签订契约。从而达成自由?平等?守信的合作关系。自由?平等?守信——这便是契约精神。

。。。。。。

孤星堡垒依旧是那样的人声鼎沸，而第二师的驻地依旧寂静无声。在这强烈的反差中，以国家为单位的战争机器慢慢启动，并且渐渐显露出它狰狞的爪牙。

霜蓝历2153年的7月，拉尔度共和国的一份小报披露了一件小事，指出拉尔度共和国的舰队在与兽人的战斗中出现了战略失误，失去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军事要地。

这只是一件小事，浩劫中这种错误不值一提。即使不犯错又会怎样？人类还不是一样的节节溃败。所以，抱着50步笑100步的心理笑一笑、骂几句就算了。

但是。这仅仅是个开始。当越来越多的此类事件见诸报端，很多人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于是，有人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然后反对者和抗议者也聚集起来，试图推翻那些不懂战争的帝王，换上更优秀的指挥官。外缘星系从未和平过，所以，优秀的将军有的是。

可是没有用，起码暂时没有用。层出不穷的战略失误告诉人们，这个阴谋还在继续，并且加快了速度。这些帝王和将军们一边沉默一边疯狂，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8月来临。阴谋的味道能让敏感的人打几个喷嚏。此刻，整个星系的态势已经让人完全看不懂。

兽人这边，人类无比的强硬，这种偏执的强硬比软弱更让人痛恨。人类将军们宁愿赔掉老本，也不让兽人前进一步。

强硬毕竟是好的，这勉强算正能量。但是，面对虫潮，人类截然相反的软了下来，几乎是一触即溃、一溃千里。尤其是正面对敌的崔理克帝国，他们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疏散民众上，根本就没有一丝抵抗的态度。看样子，肯尼斯大帝将会是第二个流亡的皇帝。

民众的疏散是一件大事，但部队无法疏散，他们的建制还在，所以，这些部队只能撤退，一撤再撤，直到撤退到他们认为安全的地区。

哪里还有安全的地区啊！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人多的地方应该比较安全。而现在，军队最多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孤星要塞。

撤吧，去孤星要塞——这句话成为了崔理克帝国许多指挥官的共识。况且，这是肯尼斯大帝默许了的行为，不算逃兵。于是，当8月过去，孤星要塞附近星域已经被军队填满，大约有两亿人聚集到了这个区域，他们的战舰都遮蔽住了要塞的天空。那种情景，就像一场灾难。大国会的联络官蒙安迪先生也是这样形容的。

“这就是灾难。几乎有整整一个星域在为这里提供补给，而这种补给也仅仅能维持一个月。”蒙安迪先生虽然投了赞成票，但不妨碍他的抱怨。

“不需要一个月，再有十天，他们自己就会乱起来。军营哗变，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佣兵朱利叶兰的担心不是多余，两亿军队的哗变，可以把崔理克帝国的北部行省打得稀巴烂。那和虫潮没有区别。

“不知道小李将军为什么还沉得住气？还有隆庆亲王，商人就是没心没肺。”蒙安迪先生继续发泄着自己的怨气。

“隆庆亲王的没心没肺是真的。”朱利叶兰说道：“但是，小李将军不是商人，而且他也并不是真的沉得住气。你难道没发现他的军装越来越笔挺，皮靴越来越干净吗？”

“是啊，但这是将军的风度，很正常啊？！”蒙安迪先生疑惑的问道。

“那你就不懂了。”朱利叶兰摇摇头：“这是绷的。就像被绷紧了的琴弦。如果再坚持一个月，他自己就会绷断掉。”

“好像有道理。”

“是很有道理。”

“我应该表扬你吗？”

“代表大国会？我今天可穿得不够正式。”

“自由佣兵都有一张厚脸皮。”

“谢谢你的表扬。”

蒙安迪先生和朱利叶兰东拉西扯的聊着，只是两人都心不在焉，他们不时的仰望天空，也不知道那满天的战舰哪里有这么耐看，那只是一副让密集阵恐惧者害怕的画面。

“开始了！”

忽然，一个人跑了过来，他是蒙安迪先生的机要秘书，是个机灵的小白脸。

“确定？”蒙安迪先生猛地扭回头，瞪大了眼睛。

“百分之百，这是联合参谋部传来的消息。而且李将军已经登舰了，他要亲自去确认态势。”

“详细点！”朱利叶兰凑了过来，期待的看着机要秘书。

“哦，你好，朱利叶兰先生。”机要秘书招呼了一声说道：“肯定是真的，因为数量太庞大了。原来这个蝶洞才是7个之中最大的那个，而且相当稳定。”

“稳定？参谋们是这么说的吗？”朱利叶兰追问道。

“是的。”机要秘书不是军盲，知道“稳定”两个词的含义，他接着说道：“参谋部得出了稳定值是68.23%，超过了星域间跳跃的稳定值。所以，几乎可以肯定，在这些蝶虫的后面，就是——兽人。”

兽人？！

是的，兽人。

这就是7号蝶洞的秘密，也是联军参谋部推断的结果。蝶虫虽然只是一种昆虫，但这些昆虫是被某些智慧生命支配的，所以，它们可以和兽人有限度的合作。在理论上，蝶虫加兽人的战力会提升三到四倍，这是一个令人恐惧的数字。人类想得到，人类的敌人更应该想到。在第四星域的“魔眼”舰队被遏制住以后，要快速打开战争局面，这种合并的战术就是最好的选择。

幸好，有一部分人类不是毫无准备。

幸好，有一部分人类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