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加油，再近一点点了！”

“该死，左面一点，它在往左！”

“右面！右面！我就说是右面嘛！！！”

“再来一次，那些炮手在干什么？！太慢了。”

所有人都在努力，即使不是炮手，他们也恨不得自己在瞄准。但是，一次次的失误让大家急不可耐，脾气暴躁的人都开始大骂起炮手来。

“装填！30秒！”

“哪个混蛋下的命令，30秒？！都不够清洗能量槽的时间。”

“别废话！他妈的，还有20秒！”

“该死！该死的金色虫子！该死的20秒!!!哦——15秒！该死！”

炮手们也在破口大骂，他们是无辜的，他们现在的工作就是尽一切可能的快。来自指挥官的命令灭绝人性，一次次的挑战着他们疲劳的神经。无所事事的观察手和雷达兵赶过来帮忙了，即使有这些兄弟的帮忙，他们也仅仅的堪堪完成命令。然后，又是另外一个命令，又是没完没了的折磨。

“其实刚刚有机会的？是不是？” 菲莉尔小姐小心的问了一句，她觉得奇怪。

“不只是刚刚，现在也有。” 尼德普中校都快忙虚脱了，他抽空回答了菲莉尔小姐的问题。

“可是——为什么？” 菲莉尔小姐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只有楚鸣知道。” 塞纳留斯参谋长早就看出了怪异，他没有问，他在坚持自己对楚鸣的信任。

“好吧，但愿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菲莉尔小姐摇摇头，她紧张的注视着被炮火照亮的太空，思考楚鸣是在做什么打算。

一次次的攻击，一次次的逃跑，金环蝶虫狂奔的身影在虫潮中穿梭，它感到了恐惧，它的本能让它害怕死亡。它已经用了全部的手段——速度、变线、隐藏、掩护。虫潮都在它的命令下帮助它。无数的蝶虫前仆后继的为它抵挡攻击。但是，这都没有用，人类的攻击一次又一次粉碎了它的企图，那精准无比的炮火如影随形般跟随着它，无论它逃到哪里，人类的打击都会像守时的绅士一样等候着它。

它困惑、恐惧和无助，然后它发现了和它一样遭遇的人类。但是，那个人类的心情却和它完全不同。那个人类安全而悠闲，在那里如同一个看客般，淡然的注视着它。

它愤怒了。它无法容忍被一个人类嘲笑，人类是食物。永远也不会改变。

金环蝶虫在转向，它向楚鸣扑了过去，愤怒让它忘记了危险，它忘记了还有无数的炮口在瞄准它。

炮火一直没有停，金环蝶虫也没有停。它居然依旧没有死，那些炮火如同舞台上的追光灯。照耀着它的独舞。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楚鸣将面对最强的蝶虫，而他手无缚鸡之力。

楚鸣还是在微笑，视野里，金环蝶虫的身影越来越近了，挥舞着金色的足镰。

越来越近了，近得可以对视彼此的眼睛，金色蝶虫的眼睛里是杀戮的**。而楚鸣的眼睛里却只有平和。

更近了，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气息。一个是狂野，一个是平静。

突然，漫天的炮火停了，戛然而止。一瞬间，虫潮在混乱中茫然了，整个画面好像静止了一般。

金环蝶虫停住了，变故让它停了下来，它情绪中的愤怒在消退，它相对人类有限的智慧让它感到疑惑，它在思考。然后，它认定了一个事实，它所受的攻击都是来自于这个人类的，这个人类很不同。这个人类虽然很像人类，但是，近处的感觉更像一株植物，富足蝶虫不喜欢的植物。金环蝶虫能分清动物和植物的区别，也能分清危险和安全的区别，这个人类看起来并不危险，而且还很脆弱，可以很容易的杀死他，杀死他之后，是不是就没有危险了呢？

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这两只生物，一个人类和一只蝶虫如此近距离的对峙着，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开炮！开炮！” 艾扎洛在拼命的喊叫，但是，所有的炮台都沉默着。

“12机甲旅，准备出发。愿意走的跟我走！” 纳克斯下达了命令，他违抗了命令，他穿上机甲准备去解救自己的兄弟。

“如果，我是说如果” 旗舰中，尼德普中校字斟句酌的说道：“如果发生意外，我们必须开炮，这是杀死那只虫子的唯一机会。如果那支虫子死了，或许我们也会有一点点机会的。”

“等等，再等等。如果他不行，我们不可能在千亿只虫子里逃生的。”

塞纳留斯参谋长紧紧抓住椅子的靠背，他瞪着一人一虫，尽力睁大的眼睛上，抬头纹更深了。

“他会创造奇迹的，我坚信！” 菲莉尔小姐咬紧了牙关，她祈祷奇迹的发生。这里有她的同事下属以及姐妹兄弟，如果有神的话，她会用所有代价来交换这个奇迹。

楚鸣仿佛听见了大家的话，他动了。他轻轻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就这样平平的举着，不知何意。在他对面，金环蝶虫一动不动，也许会在下一刻就猛扑上来，把楚鸣撕成碎片。

不知道是多久，时间在这一刻是静止的。当金环蝶虫缓缓举起它的左足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杀人的利器，不知道有多少人类死在这柄足镰下，下一个受害者将会是楚鸣吧。

足镰举得很高，蓄势待发，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在这柄足镰下，生命如草芥。

慢慢的，慢慢的，足镰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要掉落下来。这颤抖让所有人都有心脏紧缩的感觉。

慢慢的，慢慢的，足镰落了下来——是的，落了下来。但是，不是以杀人的速度，而是缓慢的落了下来，落到了楚鸣的手心，轻轻一触便收了回去。

所有人都在震撼中痴呆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凶残的蝶虫会放过一个人类？为什么这些低智慧的昆虫会懂得握手，会选择和平？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谁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只有楚鸣知道，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在和一只聪明的蝶虫交流，因为他的思维足够简单。而那只金环蝶虫并不是选择了和平，而是——妥协。

两只猛兽在各自领地的边缘相遇，它们较量过了。楚鸣证明自己可以杀死金环蝶虫，金环蝶虫也认为自己可以杀死眼前的楚鸣。所以，双方都知道了彼此的实力。在动物之间，龙争虎斗的原因有些就是对彼此的实力并不了解。当两只猛兽都了解了对方，知道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的时候，妥协是聪明的动物都会选择的方式。

楚鸣弱不禁风，他的样子对金环蝶虫来说就是妥协的意愿。而金环蝶虫也不是在握手，蝶虫的弱点在足镰的韧带上，楚鸣显露出了他的脆弱，而金环蝶虫用同样的方式表示了自己妥协的意愿。

金环蝶虫发觉眼前这个人类和普通人类并不同，它认为楚鸣是另外一种生物，一种强大得可以和它两败俱伤的生物。后面的人类或许是他的奴仆、或许是他的食物。这都不重要，今天，虫潮已经收获了很多食物，所以，留一点给有实力的对手是可以的。对死亡的忌讳可以战胜贪婪，强者就应该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这是动物界的基本法则，聪明的金环蝶虫同样遵循这个法则。

虫潮在消退，一些从虫洞中返回了，而大多数的却留了下来。金环蝶虫要带领它的大军扫荡星系，新卡内族盟的65航道就是第一站。那个人类形状的猛兽明确了一个范围，那个范围是他的领地，而富饶的65航道留给了虫潮。金环蝶虫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它觉得那个人形猛兽的要求其实可以更多的。

虫潮在撤离，安静得像一群无害的蜜蜂。507近卫军的人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们不相信这是真的。那些富足蝶虫距离他们的如此的近，有些还径直从舰队间穿过，从舷窗看过去，只有几米远的距离，都可以看见它们足翼的抖动。这是富足蝶虫吗？这是刚刚才杀死上百万人的蝶虫吗？用温顺来形容确不确切？

虫潮撤走了，空荡荡的太空中剩下了无数横七竖八的战舰，虫子还是喜欢人类，这些金属它们还没来得及吃掉。

“德拉诺，谢谢。”看着慢慢赶过来的天空卫队卫队长，楚鸣由衷的道了一声谢。

“不要动，虫子在看着。” 德拉诺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他轻轻扶住了楚鸣，让楚鸣不至于瘫软下去。

“谢谢，真的。想不到你居然是一个圣堂，我该如何崇拜你呢？”楚鸣还笑得出来，用他仅有的力气，“生命力炙烤”正在消退，楚鸣预感到了无尽的疲惫。

“不！不用崇拜，你同样是一个强者，甚至比我更强。” 德拉诺肯定的说道，他敬重勇士——敢于独自面对千亿虫潮而微笑的人，就是勇士。而且，德拉诺还敬重智者——能凭着羸弱身体而让千亿虫子妥协的就是智者。所以，德拉诺坚决的摇头，并紧紧依在了楚鸣身边，为楚鸣分担一些身体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