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被一道栅栏一分为二，栅栏那边摆放着一张高桌，桌后的两个警官都还年轻，其中那个瘦脸的长满了青春痘，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手中握着笔杆，面前摊着记录纸。在他旁边的略微年长一些，长着一张圆胖的脸，目光深邃，却又面色和善，眼角眉梢好像总带着一丝亲切的笑意。
那胖警官拍打了瘦警官一下，说：“小陈哪，你别吓唬他们了，咱们赶紧把这案子结了。要我看，这就是个小案子，亏我还以为吊上了一条大鱼……”
那胖警官似乎有些失望，下属报上来的情报显然夸大其实，这两个年轻人无非是被惯坏了的富二代，并不是他要找的重案犯，他可不想把时间白白地浪费到他们身上。
小陈听了这话，重新端正了坐姿，啪地一声按出了笔芯，伏在桌上，准备笔录。
陈宇峰想他们放的狠话原来只是虚张声势，并不见得会付诸行动。自己暂且再等等，看看接下来的情况。如果他们真的胡来，到时候再出手也不迟。
胖警官说：“知道为什么请你们来吗？”
周波哼地一声道：“这话说得好听，敢情拿枪逼着你是叫请啊，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胖警官并不计较，继续问道：“那你知道猎枪和刀具是管制器械吗？”
周波说：“知道。”
胖警官说：“知道还明目张胆地放在自己车里？你这样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枪支管理法》和《刀具管制暂行规定》，我们完全可以给你一个严重的治安处罚。”
周波狡黠地笑道：“你是不是故意漏掉了什么，你们刚才在我车里翻了个底朝天，我那本狩猎证你们就没看见？我承认我是持枪携刀，但我的刀枪都是登过记注过册的，不信你查，我还怕你不查呢！”
胖警官和小陈对视了一眼。小陈撇了撇嘴，意思是说这小子真够嚣张的。
胖警官不动声色，又问：“那你私藏的淫秽物品又怎么说？”
周波面不改色。
“私藏不犯法吧？再说了，你怎么能说那是淫秽物品呢？那根本就是人体艺术。热爱艺术也有错？警官，你别说你对艺术不感兴趣，试问真正的男人谁不倾心艺术，并借由艺术体会生命的激情，领悟生活的真谛呢？”
周波强词夺理，把一件龌龊的事说得冠冕堂皇。胖警官原本是要正儿八经地给他上堂政治课的，张开嘴又忍住了。这小子巧舌若簧，拐着弯骂他们假正经，不是真男人。自己那些教训人的话没地招来更大的奚落。不过，说实在的，作为一个大龄男青年，到了适婚的年龄，独处的时候有些幻想需要满足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事只能在私下里解决，万万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讨论。胖警官心有旁焉，再加上对这案子本来就不上心，也懒得再和周波嚼舌，干脆跳过了这一节，直接进入了重量级的交锋：
“你还开办了私人电台，这算不算违法？”
周波叹了口气说：“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好了，但凡你们做足功课，也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我哪里有什么私人电台，这些设备可都是市广播局的，如果硬要说我开办了电台，那好，这电台也不过是市广播局的下属部门，我呢，就是一个小DJ。要不要你打电话问问，广播局长的电话我还记得……”
胖警官完全被这小子搞懵了，他说什么都有理，还都不是瞎忽悠，还都得到了证实。这小子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吧。胖警官的眼睛眯缝了起来，那天生的笑脸让他在此刻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挑逗起斗志的老狐狸。
胖警官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他说：“那么杜冷丁呢？”
从周波车上搜出来的违禁药物正是杜冷丁。
周波一时住了口，脸色暗沉了下来。
胖警官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抓住了周波的小辫子，不由得加强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这可是管制药物，寻常难以获得。这杜冷丁是你拿来卖的，还是自个儿用的？若是卖的，你就是毒品走私，自己用的，也算你违法吸毒。你怎么说？”
周波沉默。
胖警官想这小子再跳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再有神通也打不出个翻天印来。只要你有不干净的经历，那你就妄想逃过他的法眼。贩毒还是吸毒，都是法律明令禁止的行为，而警察的职责正是维护法律的威严，对一切丑恶的、邪恶的、罪恶的行为进行干预和制止。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守正道，作奸犯科，任你有天大的本事，迟早也得服法认罪。
这案子到此为止，这小子虽然机诡多辩，却哪里是自己的对手！胖警官志得意满地瞧了瞧同事，正打算让周波签字画押，岂料周波突然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
“我脑子里有肿瘤，用杜冷丁止痛不行吗？若是不行，你告诉我的主治医生，让他听你的话，叫我在发病的时候痛死好了，这样你就满意了！”
一屋子的人都不言语了，每个人都是一脸震惊。胖警官的眼皮重新抻开来，小陈停下了笔录，而闷声不响的陈宇峰则死盯着周波看，拿不准他这是谎话、气话，还是真话。
审讯室的气氛降到了零点，显得特别怪异。那小陈脑子转了一下，放下笔杆，脱口说道：“犯罪分子我见得多了，看露出了尾巴，瞒不住罪行了，就哭天抹地地唱大戏，博人同情，你当我们跟你们一样都是傻子啊！”
小陈不傻，胖警官也不傻，可惜他们再聪明也料不到事态的峰回路转。
正当小陈勃然大怒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响了，一个小警察推开了房门，探进半个头说：“王警长，有电话找。”
胖警官回头说：“现在没空，你叫他待会儿打来。”
“我可不敢，”小警察耸耸肩说，“刘副市长要找我们的头，郭局长不在，这电话你不接谁还有资格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