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静静地听完了故事。

一个小时前，当苏三为一连串的收获而傻笑不已的时候，雪妖谷的深处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的主人自称“清影”，出言邀苏三入谷一叙，说是有事相托。

苏三很光棍地走进山谷。路过“冰梨”树时，既没遇到蝶扑，也没遭受蜂蜇，就那么平平安安地过去了，即使他已经清晰地看到某只冰蜂撅着的大屁股上正插着一根尖锐锋利、泛着寒光的冰刺。

一过大树，天地蓦然开阔。白茫茫的冰雪覆地，遮了土面，也掩了山石。苏三却在这时发现了雪妖谷的另一项奇异之处：看似厚厚的雪层，踏之不陷，过处无痕，苏三拿枪扎了扎，也只留下一丁点的凿痕。

数里方圆的雪妖谷，形状好似卧躺的酒坛，肚腩大却口小。而那“冰梨”树就像是酒坛的木塞，塞住了谷内雪域的万般风情。

一袭素色宫装，衬出婀娜身姿。晶莹剔透的双翅、如玉无暇的容颜、洁白如雪的肌肤，都与周遭的冰雪“连”成一体。若不是那及腰的乌黑长发，苏三还真不一定能瞧得见她。冰肌玉肤，当是如此，苏三惊叹。只是那双满是沧桑与往事的眼睛，与她十七八岁青春美少女的外表极为不相称。这就是蝶妖清影。

“你好异人，我是清影。”她微笑着招呼，挥手便将苏三身上的伤治好，接着娓娓道出了这个满是辛酸与苦涩的故事。

故事中的姐妹深情，让习惯了现实中的谎言、龌龊与虚假的苏三也禁受不住。为它生、为它死，这就是亲情吗？苏三心里有些茫然，为什么苏雨就……

这个故事，他在重生前看过了不知多少遍。“蝶仙”秦卿获得天阶宠物后，发布的游戏视频讲的就是它。

“当我想随姐姐一起离去的时候，那画师再次出现了。于是我便按他所说，取了天庭王母的九千年蟠桃，又盗去西方天堂的天使化生池池水，最后依靠仙缘的力量转换时空，才来到这里，为姐姐取得一线生机。”

苏三暗暗咂舌，不愧为蝶“妖”，啥都敢干！不过，游戏的背景还真是有点乱。三国之中，却连转换时空都出现了！

“你刚才说‘有事相托’，我能有什么本事为你做事？”苏三有些迷糊，这漂亮的女妖怪连蟠桃与那什么天使化生池的池水都敢偷，还能求着他做事？

“你虽然是个异人，却有大能力，我自然求得着你。”清影道，“我会送你点东西，作为报酬，肯定让你满意。”

原本苏三听到“却有大能力”时，还想出言询问其理由，却马上被清影接下来所说的报酬吸引了注意力。

就见清影轻轻一挥手，两人身侧出现一方十米平方的苗圃。大如篮球、小如拳头的瓜果，东一个西一个，散乱地躺在其中。这瓜果形似西瓜，却洁白如雪。其枝叶更是奇怪，花红而叶白，没有一丝的绿意，倒与这冰雪之谷很相称。

“这是……”苏三正开口相问，清影已朝苗圃内作势虚抓。个头最大的那只瓜，缓缓飞来，最后落到他的怀抱里。

龙肝瓜：食之可获力量2、敏捷1、精神3（各项属性点过50者，食之无此效），体力回复+40。评价——为世之珍。

（【或曰】龙肝瓜，长一尺，花红叶素，生于冰谷，所谓冰谷素叶之瓜。仙人瑕丘仲采药得此瓜，食之千岁不渴。瓜上恒如霜雪，刮尝如蜜滓。）

苏三低头看瓜，那“为世之珍”的评价让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龙肝瓜应是高阶物品，仅次于绝顶与无上级别。清影见状，以为他嫌少，随即开口道：“圃中也只这一枚熟透，其他的都差些功夫，给你也没用。而且，若是贸然吃了，反倒对身体有害。”

“这瓜很好！我很满意！”收下这么重的礼物，苏三心里略有些不安，想起清影一直没说要托付的事，便道：“你还是说说让我做什么事吧。”

“我想让你照顾我姐姐。”清影的声音低了下来。

“照顾你姐姐？”

“嗯！让姐姐做你的宠物，替我……替我照顾她。”

清影双手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拳头大的茧，明亮的眼睛里似有泪光流转，她喃喃地道：“你本可做个逍遥仙，却是我这做妹妹的累了你。”

看着白色的茧，通体如玉、招人欢喜，苏三却想起刚才的故事。那般的姐妹情谊，让人心碎的情谊。

“虽然姐姐得以重塑肉体与灵识，却失了记忆。不过，这样也好，没有我做累赘，她也能过些安生日子了。”清影笑着道。只是眼眶里不停歇地落着的泪花，让她的笑容干涩、无力，也让苏三觉得心疼无比。

一个人在自知必死时，还在挂念着别人的欢乐与悲伤，反而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这样的情感，又是何等深挚？这样的人，又怎么不让人心疼呢？

“这是冰玉盒，姐姐休息用的。你定要放好，莫落了水，也莫挡了左右两个通气孔。这是‘冰龙梨花蜜’，姐姐的吃食，用到成熟期都有剩余……”清影将几个玉盒递给苏三，一一交代着。她的语气、神情，让苏三想起一些往事。那时候，他在县城念高中，一个月只能回一趟家。每到星期天下午苏三返校时，爷爷奶奶都会用吃的、穿的将他的大包小包一一塞满。而苏三就站在一旁，听着两位老人的百般叮嘱，看着他们为他忙忙碌碌。那时的他很幸福。

“你可以一直陪着她啊！从小到大的陪着她！”苏三当然非常想要这枚蝶茧，这可是天阶宠物啊！只是，在这种气氛下，他不知道怎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姐姐的灵识虽已重聚，却还需要被唤醒，代价便是我这条充满了罪恶的生命。”清影依旧笑着，很是平静，也似很满足。

“你很好！”这样的生死离别，让苏三十分难受。他想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他想说点什么，却组织不起语言。看着那点点滴滴的离人泪，闷了半天，苏三才憋出这么三个字。

“谢谢！”清影还是那般让人心疼的笑着。

“愿你今生，一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清影低头吻了吻手中雪白如玉的茧，将其放置于地上，诚心诚意地祝愿，“姐姐，一生平安。”柔和的声音里，有哭，也有笑。是舍不得，更是不得不舍。

璀璨的光华洒落，似烟霞、似虹彩。

当一切都散尽，已失了清影的踪迹。

一本书、一面铜镜，静静地躺在地上。

《挪移秘法书》：秘传术法书。可习挪移阵（低阶）、挪移大法（中阶）。评价——殊为难得。

修习限制：精神属性31，智力等级30。

（【或曰】转瞬间，挪移换位；挥手间，千军避退。）

相思引：铜镜。昔日天庭王母珍爱之物，可见相思。评价——殊为难得。

（【或曰】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宛然铜镜，可证你我。）

铜镜明朗，两面皆可照人。苏三立起镜子，从中间望去，有两只蝴蝶，分在左右，展翅相对，凝望彼此。

花朵开败如期。河水逝不舍时。时光的吟唱，宛若花朵，宛若河水。岁月静美如常。而铜镜的两面，两只蝴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蛰伏岁月。

时光流逝了，又如同没有流逝。此时您手中那盏茶或浓或淡，或温或凉，而这个关于一面铜镜的故事，也结束了。

苏三心中蓦地一动，望向地上。

茧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