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世事
作者:夭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570

世事

九月中旬,李渊命李世民为敦煌公,点兵半数前去河东与屈突通布阵开战。 与长子建成亲率三万大军驶向古都长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华yīn县的永丰仓。次rì,全军进驻于隋炀帝的离宫——长chūn宫,派李建成与司马刘文静,屯兵永丰仓,驻守临潼抵御东来的隋氏援军。

此夜无月,军营中也只有架起的篝火取明。纵然营中火光通亮,但于患轻微夜盲的赵芮儿来说,看得周围时却仍有些不大仔细。

她虽眼神不好,却也还是没闲着。捧了自己烹制的夜宵,做贼似的猫了步子向李世民的军帐遛去。

明知这猫着腰的姿势着实有些不雅,却终究也无他法!谁让她是个轻微夜盲者,走在子夜的古代小土路上,确然极为困难。

途中的几个崴脚,她捧着的吃食几次yù脱手而出,险些就将她爱心烹制的夜宵进贡了土地爷。可她除了跳脚地骂骂咧咧抱怨上几句,没有现代柏油马路的灯火辉煌,就只好当心再当心些。

饶是那前一段路走的还算平坦,可后一段路却是越走越暗。军营中取明的篝火被渐渐天空中沥沥飘散的细雨熄灭,就连那月神也是不肯买她面子,久避在乌云后不辨身影。

只逼得眼前已然伸手不见。

话出嘴边,赵芮儿立刻就有了悔意!

她的回答虽然诚恳,但却和他的质疑风水牛马不相及,要他再是追问,总不能告诉他是自己觉得手感不佳吧!终归人家乃身经百战浴血沙场的将士,每rì难免风吹rì晒,肤质差些也是情有可原!况且自己摸都摸了,又何必去揭人短,更何况那人还是伟大的李世民。

她慢吞吞地龟缩出离他一丈的距离,将手中的托盘高举过头,“二公子,请用夜宵!”

从那夜之后的三天里,李世民都没再理会她,仿佛是忽略了这世上还有她的存在。有时她也会想,究竟是因为自己的出手轻薄,还因为那句伤了自尊的成语,导致李世民才把活生生的她当做了空气!

没待她踌躇着开口和解,长chūn宫中就传来让李世民统帅的三万义军,皆为之一振的喜讯。接到密报的李世民,在帐中将信笺递在眼前看了又看,倚着沙盘忽而自信一笑,“长安——指rì可待了!”

九月月尾,李渊命一千骑兵前去长安城外阐明义军此行目的,又向其禀明意在尊隋拥护代王侑主称帝的决心,却不料竟被长安守军当即回绝以乱箭shè回。

次rì,李渊修书李世民预定攻打长安之期,便率大军渡过渭河前往永丰仓探视。当地百姓听闻李渊大军开来,无不是夹道欢迎,只盼李渊大军能带他们走出饥暖不保的困窘境地。

此地百姓去年遭遇虫灾,如今餐不果腹,李渊得知情况后立刻下令开仓赈民。此收买人心之举一行,百姓无不是交口称赞,纷纷表示愿拥护李渊大军。

十月初,三万义军在刘弘基和殷开山的带领之下,西去扶风郡,进兵冯翊城。李渊离开长chūn宫,一路沿渭水而行,将沿途的行宫园囿中的宫女遣散回家,让她们与家人团聚。但,隋炀帝的妃嫔还是颇识大局的,统统香袖一转拜入了李渊太尉的门下。

李世民这边,情况更是大好。贼首屈突通不知是怕了李军还是另有谋算,几次李军派兵征讨,那厮竟然一味后退从不迎敌故而兵刃未损分毫。十月十rì,几位在关中颇得势力的义士商贾竟然都以万人的大军,归降于李世民麾下。锦上添花的是,李世民在隋朝供事的妹婿听说太原岳父举兵后也在蓝田拥万人起事,得知李世民大军将至便也充入李家义军编制。经过粗略整编后,兵力竟然猛增至八万。

李家皆能人,赵芮儿可不这样认为,不是还有李建成和李元吉拖后腿吗?她跟着李世民的大军,向渭北而行,五万大军浩荡而去迎接他的三妹和妹婿。双方会面的壮观景象,像极了两万五千里的红军长征会师。李世民身后五万大军与他三妹妹婿身后的三万大军,旗帜鲜明的依着渭河相对,两岸数万双眼眸中映出对方甲胄眩目的身影,那是气贯长虹的士气,更是一点点滋生着他们问鼎九州的甘露。

是在见了李氏之后,赵芮儿才开始动摇了当初的想法。且是那远眺的一眼,李氏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当真俊俏地叫她移不开眼。再休说当初,李家三女同夫婿在蓝田拥万人起义时的豪迈,就更让人在那抹清瘦的倩影上,浮想联翩!

“倩宁。”李世民大氅一挥,跨下马背大步迎上去。

李倩宁莞尔一笑,偕夫婿柴绍,向他姗姗走来,“二哥怎么来了,父亲呢?”倩宁浅笑着,向李世民身后望去。

“看来,三妹你眼中只有父亲一人,容不下我这个二哥啊?”李世民移了一步,挡住了她飘远的目光,打趣道。

李倩宁皱眉一顿,即而和柴绍相视一笑,“二哥是说哪里的话,从下到大谁不知,二哥凡事都是先紧着我和元霸的,我怎会不敬二哥?”

只是此话一出,李世民满怀的喜悦却在眉间慢慢淡开,连嘴边的笑意也恍然僵在脸上。

“二哥?”李倩宁一怔,顿时侧首向同样伤怀柴绍看去,急道:“二哥、柴大哥,你们可是有事瞒着我?”

柴绍面sè一冷,扶着李倩宁的肩头,缓缓道:“夫人还记得,在去年你忽患大病?”

“记得,如何?”李倩宁点点头,看着一旁神sè越发凝重的李世民,眉间的神sè更加不安起来。

李世民避过亲妹的焦迫目光,蓦然仰天一叹,“元霸在去年你大病时,早夭了!”

闻言,倩宁忽地倒退一步跌入了柴绍怀中,抽泣道:“怎么会?元霸,他还那么小,还那么小啊!怎么会早夭呢?你们为何不早告诉我······”

“倩宁,我是怕你身缠恶疾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才私自做主不告诉你。”柴绍轻轻拍着她的肩,摇着头哀叹,“怪我,怪我!”

“三妹!”李世民顿了良久,才忍住心中哀伤,“柴绍也是顾及着你的感受,才没敢通知你,这事不能怪任何人。”

赵芮儿在李世民身后将他们兄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心情自然也不会比他们任何人好。她依稀记得在太原初次见李元霸那个小贼时,他正扛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吵着要和她换手中的糖葫芦。后来竟不惜为着一串糖葫芦扛着千斤大鼎,生生追了她五里地还不肯罢休。她仿佛还记得李元霸那小贼过生rì那天,她是用着一个自创的木制滑板,换了那幅李世民耗时数rì的墨宝,那小贼却还乐呵呵亲自将画抱到了她的怀中。她甚至还记得李元霸那小贼去世那天,抱着她痛哭流涕蹭了她一身的鼻涕,还不肯撒手的模样。她还记得······她还记得与李元霸那个小贼在往rì中的点点滴滴,或开心或生气,都同走马灯似地一一浮现在她眼前。那样的滋味,就好似心中一块夯实的基土,被人残忍地挖开了全部!

她原以为,李元霸不去江都不见李元吉,就可以幸免于难;她原以为,只要陪他捱过那段rì子不出半分差错,就可以改写历史。而事实上,她错了,大错特错!历史的轨迹,又岂会因为多了她,就可以改变原定的航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