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混混】

“哪儿，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老子的扣豆店里闹事……”

赌坊外很快喧闹起来，一个粗犷的声音穿过人群落在小四的耳朵里。闹事？只不过多赢了一些钱而已，这样就变成闹事了？这公子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

“让开，让开，我家公子要进去……”几声大喝，围观的赌客快速闪了开来，一个骨瘦如柴的人仰望着脑袋走了进来。只见来人一张脸隐藏在浓密的络腮胡子之中，独独留了一双三角眼在外面，走起路来东摇西晃，一副典型的痞子模样。这便是这间赌坊的主人，众人口中的公子——马健。

赌场小厮奔出门后，小四费了很大劲才将顾安从铜钱堆里扒拉出来，然后零零碎碎地问了一些关于马健的事情。这马健是清水镇出了名的痞子，其父是清水镇的三寺丞。前世小四因为对先祖的向往所以阅读过大量的唐代史料，自然顺带对隋朝的历史也了解不少。三寺丞是隋朝的一个从六品的官衔。所谓从六品自然就是介于正六品和正七品之间，只是这其间却又有不小的讲究。比方说你是从六品的官员，但是却在京都任职，这自然就比正七品甚至是驻守边疆的正六品还要风光。但是如马健的老子马长松这般在京外任职的从六品，自然也只抵得上一个七品官儿。

古来形容七品官儿总是离不开芝麻，言下之意是其官位低下，职权不高。实则不然，比如隋朝的官职就分了正从九品十八个等级，七品之下还有八品九品正从四级，所以七品官儿并不是就如世人理解的那般弱小。比方说这马长松官拜从六品三寺丞，但是在这清水镇却已经是最高级别的长官。清水镇距离大隋京都长安也只不过数百里之遥，更是一个交通要道，虽小但是油水颇丰。所以说马长松这个从六品虽然比不上京官风光，但却是实在无比。

有一个为官的老子撑腰，马健在这清水镇自然也就混的风生水起。有靠山，由不得他不跋扈。

“谁，是谁在老子的场子里闹事？”马健走到屋子中央，两只鼻孔对着屋顶一阵阵的喷着粗气，一双三角眼更是不知道看向了何方。

“公子……”一个大汉唯唯诺诺地说道，“是顾家二公子。”

“顾家二公子？”马健一双三角眼骤然睁开来，“奶奶个熊，你当老子好骗不是，顾家哪来的二公子？”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同时指了指小四，“公子，真的是顾家二公子。”

“咦——”马健骤然惊呼起来，一蓬络腮胡嘻嘻唰唰地抖个不停，“是你……傻子，妈的，是你在我场子里闹事？”

“马公子，这是误会，咱们只是进来赌赌钱而已……”

小四伸手拦住噤若寒蝉的顾安的话头，这种表面的痞子大多都是银样蜡枪头，内里其实空空如也，一点也不可怕。

“马公子是吧。我和小安子不过进来小赌两把而已，这闹事一说是如何由来的呢？”

“咦——”马健一阵迟疑，这真的是顾家的那个傻子么，瞧他说话怎么看不得一点傻的迹象呢？这当儿，顾安也终于意识到了小四的变化，只是与围观的赌客一样，俱都畏惧于马健的淫威而不敢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这一堆钱都是他赢的？”马健转过头盯着桌子上的一对铜钱问几个彪形大汉。

“嗯……”如此巨款从自己手上输了出去，几个彪形大汉惭愧地不敢与马健对视。

马健沉吟一阵，“这么说，你真的只是来赌钱而已？”

小四笑吟吟地点头，饶有兴致的盯着马健，并不作答。他心里奇怪这样一个棒槌怎么就能在清水镇混成了一个人见人怕、狗见狗跑的恶棍。跟这样的棒槌他向来不喜欢废话，心里只想着该要如何脱身。

只是他的笑落在马健眼里却变成了高深莫测。这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看来今日不拿点手段出来很难下台。马健心里计较着，随后吩咐手下将所有围观的赌客撵了出去。

关门落户，将一张赌桌拉到屋子中央，马健抬起一条枯瘦如柴的腿往高凳上一踩，“傻子，既然你赢了这么多，定然是有一身不凡的赌技了，可敢与我再赌一番？你若赢了我，便拿着钱离开。怎么样？”

小四差点没有笑的岔过气去，就扣豆这般弱智的玩意儿竟然也需要什么赌技？还不凡？俺娘呢，笑死人了，“好……好……好，我跟你赌！”

“傻四儿……”顾安拽拽小四的衣角，犹有顾虑的轻唤道。

小四扭头一瞪，“怎么，你不想要这些钱了？”果然是撑死胆大地饿死胆小地，听小四一提钱，顾安的眼睛一下子就迷离起来，估计又想到他家小花了。

“傻子，怎么赌？”瞧着他俩的小动作，马健骤地抬脚在赌台上一跺，抖落着络腮胡大声喊道。

扣豆赌博其实再简单不过，无非一人坐庄另一人押注，而马健这么一问，其实就是想问问小四要怎么押。小四淡淡一笑，伸手将面前的一堆小山往前一推，“全押！”

这一下，众人都愣住了。那是一千几百文呀，全押？这果真是个傻子。

听到全押俩字，顾安仿佛瞬间从天堂跌入了地域，乖乖，那是我和小花的美好未来呀，你个遭千刀的傻子！

他慌忙扑到铜钱堆上，“那啥……马公子，我们不全押，不全押……”

马健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安，再看看小四，“到底押多少？”

顾安连忙从铜钱堆里扒拉出十文，“十文，我们押十文。”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小四扯开顾安，“小安子，你翅膀硬了不是，敢做少爷我的主，忘记你刚刚答应我什么了？全押，我说全押就全押。”他骤地将赌台一拍，“不过咱不猜暴扣还是单杠，咱猜你一碗能扣多少个豆！”

“什么？”

顾安惊得直接一个趔趄栽到了赌台之下，完了，小花，咱俩的幸福真的完了。

那边几个彪形大汉却是一脸谑笑，浑然忘记了先前输钱的难堪。到底是个傻子，要换一个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人，只怕输的这些钱怎么也拿不回来了。唉，万幸。

马健却是故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你说的是真的？”

“你没有听见么？那我就再说一次，我要猜你一碗能扣多少豆，如果差了半粒，这些钱就全归你。”小四笑吟吟地看着马健，“不过我要是猜准了，还请你照价赔给我这么多钱，怎么样？”

“没问题，要是你猜准了，我肯定得如数赔给你。”马健骤然开心起来，这小子果然是不傻，他知道今日赢了我定然不会放他离开，这是要给自己找个台阶做退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