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见叶零迟迟不松手，奇怪之下看去，将叶零神态看了个全，想起昨天之事，饶是心思冰冷，也是一抹红晕浮面，赶快接过碗，转身轻轻啜起来。

“咦？”雪舞才吃一口，便惊奇出声。“不是说叫做甜沫吗？为何却是咸的？”

叶零轻轻一笑，收起三分旖念，说：“此中其实还是有个典故的。”

“哦？”

“前朝之时，有一书生落魄至历城，久未吃饭，见到一田姓老板正在施舍米粥，便上前连吃两碗，只觉味道甘美，极为爽口。问是何粥，有人答曰：田沫。此时的田却是田姓老板的田。书生却会错了意思，以为是甜沫。及至后来，书生做了大官，思及甜沫，便重返历城，再吃却是没了当时味道。”说到这里，叶零一顿。

“世间事情往往都是如此，贫苦之时的快乐，发达之后就没法体会了。做人，还是不忘本的好……”点评了此句，叶零继续讲述。

“便问老板，为什么这粥是咸的了？自己当日明明吃的异常甘美啊？而且，不也叫做甜沫吗？老板答说，此田非彼甜。书生这才大悟，摇头笑笑，写下了一首诗‘错把田沫作沫甜，只因当初历颠连。阅尽人世沧桑味，苦辣之后总是甜’。由此，这甜沫却是定了名。成为历城一名吃。”

“原来这样。你们书生总是这般花巧心思。”雪舞点点头，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嗔怪，让叶零不禁一荡。

“书生若是不花巧，那么这世界也未免无趣。雪舞师姐怕是从未在红尘之中游历过吧？”叶零笑道。

“倒也下过山几次，但是也未见什么有趣。莽莽红尘，朝生露死，还是修行重要，早日超脱生死轮回，岂不更好？”雪舞点点头，正色道。

叶零说：“大千世界，红尘世人，既然存在便有其道理，人人都超脱了，那么这大千世界留给谁？改日，若有机会，便带师姐你去游玩一番，于修行也是体会。你们道家不就有修俗务这一说吗？”

雪舞听罢，忽然一笑，让叶零又是一荡，说：“好像你现在不是在道家一样。”

“我身在道家，可是心却向儒的。这不能混谈。”

两人又谈一会，空气之中暗暗生出几分别样气息，朦朦胧胧，两个人，隔阂又少一层。

“走吧。”雪舞起身走出门外，忽然停住，却不回头，悠悠说：“你还是下手重了些……”

叶零会意，长叹一声：“我初来乍到，若不能显示些强硬手段，只怕以后谁都会来欺负一下。这跟尘世间一样，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是书生，却不是腐儒。清风不过是运气不济罢了。”

雪舞微微皱眉：“这都什么道理……”

叶零笑说：“话糙理不糙。”

如此疾行，到了通灵宗大殿。

景泰正怒气勃然看着众弟子，一见叶零走进来，满腔怒意登时有了发泄口，隆隆笼向叶零。

浩然，磅礴，深沉，似乎所有文字都无法形容此刻叶零对于景泰气机的感受，一波一波的席卷，像是无尽的潮水，轰轰推来，还未退去，又轰轰推来，而叶零在这怒潮中成为一叶小舟，上下颠簸，找不到方向，几欲翻覆。

“嗯……”叶零勉强支撑着，脸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师父，还是问清楚再行处罚吧。叶师弟毕竟不是普通弟子。”关键时刻，雪舞出言救了叶零一次。

倏忽，所有气息一撤而尽，叶零全身鼓起的抵抗力道找不到了可抗之物，气息急速喷涌，在皮肤表皮炸开，溅出点点血迹，一身青衣血梅顿开。

叶零却脸色毅然，仿佛并未见满身斑斑血迹，昂首挺胸，走上前，朝景泰一揖。

如此，景泰却是没了下文。本来景泰是要依据叶零受伤之后的或怒或软，出言讽刺教训，现在叶零一句话不说，还躬行作礼，倒是让景泰瞬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你……且退下！早课完毕，便按例治罪！”景泰一拂袍袖，他也不敢耽搁了全观统一时间的早课。

早课完毕，清风立即抢先发难。

“禀师父，叶零仗着自己客卿身份，浑然不顾弟子为其受累搬家，又是其师弟，只因为弟子搬东西慢了一些，就大加出手，将弟子打伤。”说完，扬了扬右手。此刻虽然被景泰以灵药救治，但是仍然是血肉模糊，极为骇人。

众弟子见了不禁议论纷纷，矛头，却都是对着叶零的。

景泰见叶零依旧一言不发，冷哼一声，对其道：“叶零，清风所言可是事实？你当真是目无法纪，胆大包天！初来之时便怕你不懂规矩惹下祸端，故意讲明了宗训，但是今日明知故犯，如何能饶你？！”

叶零淡淡看景泰一眼，缓缓说：“既然师父您老人家问我是否是事实，为何不待我回答便将我罪名坐实？着急盖棺定论？恐怕传出去会于您公正颜面有损吧。”

景泰鼻腔之中又是一声冷哼，说：“清风负伤在此，铁证如山，难不成还是他自己弄伤的？故意诬赖于你？”

“也未必便不是。”叶零满脸血污，却神色悠然，轻言淡语。这种辩论阵仗他是早已经熟悉，越急躁越站不住脚跟，缓下来才是上策。

“你……睁着眼说瞎话！”清风马上跳出来，指责叶零。

“你又何尝不是？”叶零一句话，顿时将清风噎住，喉结滚动半天，才吐出一句：“我说的全是事实！”

“两张肥唇，上下一碰便敢说是事实？那天下岂不全是事实！清风！”叶零蓦然大吼。“通灵宗宗训第一条！”

“……不可目无尊长。”清风立即道。叶零这招却是屡试不爽，连续诈了明光跟清风两人了。

“你可知罪！”如惊雷炸响，轰然一声，直透清风心灵。叶零这次蓄势而发，浩然正气附着在话语之上纷纷而出，所有戚戚小人绝无可当。

“我……我……”清风修为本来就低，叶零又是用浩然正气突然使诈，顿时让清风一阵嗫嚅，说不出话来。

“嘿！”景泰一看叶零诈言叶零，笑一声，一股磅礴气机又铺天盖地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