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天津城城大兵少，就像小孩子穿大棉袄，到处空『荡』『荡』的，我们在西边把鬼子的预备队咬住了，然后南北两把大钳子一夹，天津城内的敌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块块倾倒了。

战后，潘杨评价天津战役时这么说道。

“南北对进的部队打得好，但最关键的地方还是晋察冀部队的那几个团在西面牢牢的咬住了敌人。什么是主力？在这种关键的时刻，顶得上去，拿得下来的部队就是主力。”

1月15日凌晨1时35分。

天津总攻开始3小时之后，各方面的情况如雪片一般汇总到孙波的指挥部。

……南北两面进展颇为顺利，在强大炮火的支援下，两路对进的两支部队已大部进城，并控制了南北两面城防，巩固了阵地，同时向城内迅猛发展。但西面的情况却颇为不妙，突入城内的五个团因为统一指挥其作战的第三十二团团长陈云龙的牺牲，各部队暂时处于混『乱』的状态之中，失去指挥的部队不得不将攻势放缓了下来。而喘了口气的日军则在此时趁机恢复了两个重要据点的防御————纽扣厂，酒精厂。

看到这个情况，孙波可谓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能够使出分身术，立刻赶到那里进行指挥，要知道进行反冲锋的日军预备队一旦巩固了城西，收拢了从城桓工事上溃退下去的守备队，必然会抽调部队回援，到时候这股生力军依托城南、城北相当数量的坚固工事，特别是以城防司令部所在的核心工事进行顽抗的话，即便是对大局无碍，但也必将大大延缓解放天津的进程，而且也会给天津这座华北第二大工业城市造成无可挽回的创伤。

“必须组织进攻，一定要死死的缠住敌人！”[] 抗日烽火之烽火燎原38

孙波一捋袖子，抓起墙上的武装带，就要出门，却被一边的副参谋长蔡京华给一把拦住了。

“你是前线总指挥，这个时候绝不能离开指挥位置，我是副参谋长，让我去比你合适！”

孙波一楞神，却也冷静了下来，当下道：“老蔡，也好，你带着司令部警卫连上去，把前面晋察冀部队的五个团重新组织起来。”可旋即又想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没……”

“你放心，指挥大部队我是外行，我去给他们坐个镇，协调一下还是没问题的。那几个团长打仗都有一把刷子，现在就是指挥权和士气的问题。”

“强行进攻伤亡肯定是大的，不过老蔡你可千万记住了，不管情况怎么紧急，三十二团一定得保存下来，陈云龙的这支部队你也了解，牺牲了团长，那个贾政怕是要发疯『乱』来的，不管怎么样，都得给这支部队留下点种子才行！”

蔡京华点点头道：“明白，警卫连跟着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就不用带了，把那个刚撤下来休整的那四个‘飞狐’狙击手给我带上就行了。上去之后我让他们给部队提提气！”蔡京华边说边提起一支冲锋枪，向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出了作战室的大门。

陈云龙在攻击纽扣厂的时候牺牲，让三十二团上下悲恸不已，战士们来不及抹干眼泪，一个个高呼着团长的名字对反冲击的日军发起了攻击，可因为组织不利，连续两次攻击都失利了。

数度争夺之后，纽扣厂已经渐渐被日军巩固了下来，成为了敌人一个重要的支撑点。轻重机枪火力纵横交织，将来不及好好组织的冲锋队型一次次驱散，分割，最后吞噬。而酒精厂与纽扣厂成犄角之势，不拿下纽扣厂，攻打酒精厂时，敌人便可在侧翼用火力打击冲击部队的队形。因此，拿下纽扣厂是拿下这一地区防御体系关键所在。

三十二团连攻两次纽扣厂不下，后边的部队都嗷嗷叫上了：三十二团不行我们上，保证两个小时拿下。

可整个进攻正面只有不到五百米，三十二团占住不让，怎么摆得下其他的部队。

再说了，担负统一指挥任务的三十二团团长陈云龙牺牲了，其他四个团长平起平坐，谁也没办法指挥谁。电话里边说不清楚，因此，不得不来到三十二团临时指挥所，与代理团长职务的原副团长贾政交涉起来。

“你们三十二团伤亡太大，还是换我们上，给陈团长报仇也有我们一份责任。”三十一团团长赵振华是个知识分子出身，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是秀秀气气的。

“我们三十二团的仇，自己能报！无论如何，也要再冲一次。”贾政头上缠着的纱布还往外渗着血，黑着那张脸，听他说话，可眼睛看也不往他那个方向看。

“你们攻了两次，团长都牺牲了，再他妈的拖拖拉拉，小鬼子就站稳了阵脚了，贾政，你个小王八蛋说句话，到底让是不让！”三十五团团长张祥是个火爆脾气，见此情况，按奈不住的吼了起来。

张祥不提陈云龙牺牲的事情还好，一提这个，贾政的火气也迸了出来：“老子今天谁也不让！”[] 抗日烽火之烽火燎原38

正当这个时候，蔡京华带着四个“飞狐”狙击手开着一辆美式吉普车跳过一个个硕大的弹坑，风驰电掣般的赶到了这里，一看到蔡京华，几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团领导一下就老实了下来，大家都认识这位平素里不怎么爱说话的副参谋长，一个个愣在了当场。

蔡京华脸绷得紧紧的问道：“怎么搞的，为什么在这里扯皮不发起进攻？两道城墙都拦不住你们，在这两个小小的厂子面前就被堵住了？堂堂主力三十二团，没有团长就不会打仗了？”

“鬼子集结了两个联队对我们进行反冲锋，还有不少散兵游勇和小股敌人在两翼的废墟里『乱』放枪，还有不少以前没发现的倒打火力点，我们几次冲锋都被密集的轻重机枪首先压住，只能硬冲。”贾政强压住火道。

蔡京华横眉瞪眼道：“你要怕死，我就换部队！”

贾政一听急了，大声道：“不能换，我这就去组织炮火，再冲一次！”

“那好，再给你一次机会，冲不上去就撤下来，三十五团上！”

与日军两个联队级的山炮较劲，配属三十二团那那些个三七战防炮的炮火显得太过微弱，非但没能压制敌人的炮火，反倒被敌炮火压制住，损失了两门炮，贾政没有办法，只能叫炮兵转移阵地，把为数不多的炮弹用来消灭日军的火力点。随后他指挥一营发起的强攻再次失利，贾政挥着冲锋枪，召集满身血痕的指战员还要上。

政委李文华看着火线上倒卧着成片的官兵，红着眼圈说：“火力太狠，不能冲了。”

贾政同样红着眼圈吼道：“娘的蔡京华说我怕死，要换我们三十二团，我今天死给他看！”

“不能硬冲了！这么多战士啊……”李文华死死的抱住贾政，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贾政哭喊着『射』光冲锋枪内的子弹……

半个多世纪之后，贾政与蔡京华在北京八达岭长城相遇，贾政硬要让蔡京华先上阶梯，边推边对蔡京华的妻子说：“别看他是我的领导，当初我可没记着他的好，天津一仗打完之后，我恨了他二十年，直到后来别人告诉我：让我冲一次是为了让我死心，换我下来是为了给三十二团留种，我才明白了过来……”说起那场血战，这个笑傲沙场的老兵泪水又夺眶而出，滚过布满沟纹的面颊。

至此，团长阵亡，伤亡过半的三十二团接受命令，停止攻击。

狙击手存在的价值就是要以最小的成本使敌人付出最大的代价。在这种城市巷战中，对诸如重机枪、迫击炮等火力点实施定点清除，是狙击手们的拿手好戏。蔡京华带这四个狙击手过来，就是要让他们成为敌人头上挥之不去的恐惧，要知道不管是哪一支部队，当被这些近乎隐形的杀手盯上时，其战斗意志都会大受影响，而相对的，得到他们支援的部队则会士气大增。

换下三十二团之后，蔡京华带来的两个狙击小组悄悄的混在了散兵坑内，对着当面的日军『露』出了他们嗜血的獠牙。

和孙波判断的一样，现在西面的日军预备队正在铃木的指挥下准备回援。

“留下两个大队的兵力，坚守纽扣厂和酒精厂，死死拖住共军。”

铃木启九对着刚刚接通的野战电话大声吼着，南北对进的两路部队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全力援救南北两个方向。

“务必争取时间等待天明，天明之后飞行队和海军舰炮将给我们以有力的支援……”

可还能等到天明吗？

打退了三十二团三次进攻，据守在纽扣厂的日军第117师团87旅团的两个联队突然发现，他们的对手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是原来那些只知道猛打猛冲的八路了。

一个个『操』纵着重机枪的士兵，在刚一『露』头的时候，便被对面飞来的子弹准确的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