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雷浩然心志坚定，即便山岳在眼前崩塌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此刻，还是被这个脑袋瓜雪亮的……小和尚给雷倒了！

达摩？难道一代高僧就是这副德性？

“不信？”那孩童撇撇嘴，道：“给你看看我的一生……”

说着小手凭空一挥，四周灵气先是一阵抖动，继而慢慢汇聚成一面三尺见方的镜子的模样。孩童双手挥舞的更急，道道乳白色的光芒从他的手上向镜面涌去。在这个过程中，雷浩然分明看见一抹透明的幻影，从孩童的头顶升起，倏忽一下钻入了灵气凝结的镜面。

然后那面镜子竟渐渐变得影影绰绰起来，最后画面一亮，雷浩然看见上面显现出了一幅幅画面。

在一个山岭的茅屋之中，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晨曦，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降生了。男婴一生下来，眼睛就豁然张开，那双澄澈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一条瀑布在山间飘荡，丝丝水汽缭绕不息，一个五岁的孩童痴痴的坐在一块岩石上，望着天宇出神。

莽莽苍苍的十万大山中，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步一步坚定的往远方走去，依稀还能听到他低回的歌声。歌声寂寥苍凉，似乎在追问着什么。

浩瀚的海边，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孩子张开双手，昂首向天，承接着铺天盖地的风雨，只不过他的身上闪烁着淡淡乳白色的光芒，散发着纯净的气息。

依然是浩淼无边的海洋，波涛翻滚瞬息万变，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撑着一片竹筏，在激流中起伏，他的眼神紧紧盯着前方，身上乳白色的光芒越发凝实，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在光芒覆盖的范围内，哆哆嗦嗦站着几只小小的海鸟。

“那……那是你？”雷浩然看着这一幅幅画面，觉得就像前世看电影一般，他也顾不得研究这情景是怎么演化出来的，忍不住出声询问。

“是啊……”小和尚幽幽的望着闪动的画面，叹息一声，道：“我年轻的时候……很英俊吧？”

“……”

雷浩然感觉自己直接被打败了！他怪异的望着这个小孩，眼睛眨巴几下，吼道：“靠！I服了YOU！我以为自己就够自恋了，没想到，您才是此中高手啊！”

“什么……什么矮？什么油？还有，啥叫自恋？”小和尚一脸迷惑。

“不知道了吧？”雷浩然洋洋得意，第一次觉得，在这个小孩面前占据了上风，当下把这几个词的意思解释了一遍。

“哦……自恋……”小和尚摇头晃脑的砸吧几下嘴，语重心长的道：“自恋——是一种美德！”

“扑通”！

雷浩然一个趔趄，栽翻在地，眼珠往上翻，四肢抽搐，就差口吐白沫了。

此时他已经十成十的相信了，这个怪诞的孩童就是达摩了。这么深刻的哲理，岂是一般人说的出来的？看人家信口拈来、轻描淡写的样子，雷浩然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他毫不怀疑，这样的一个人出去传经施法，绝对能把人忽悠的云山雾罩，说的铁树开花！

“继续看。”孩童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面上却不动声色。

雷浩然若无其事站起身来，又站在了镜面之前。

画面上，一个差不多十八九岁、面如冠玉的青年，在一座小岛上，向着一个身穿罗裙的少女，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少女背影极美，微风吹着她的青丝、衣袂飘飘欲飞，宛如洛神仙子。

“喂！”雷浩然“啪”的拍了一下小和尚的头，怒道：“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吧？光让我看背面？快！让那女子转过身来！”

这下轮到小和尚傻眼了，认识之后，一直显得沉稳、儒雅的这个少年，竟然也这么……

他小脑袋一梗，叫道：“凭什么让你看？她……她可是我的……我的……”小和尚的声音低了下去，眼角竟微微湿润起来。

“你的小情人？！”雷浩然更加兴奋，他亲热的一把搂住小和尚的脑袋，叫道：“那正好让大哥我给你参谋参谋啊！快，转过身来！”

“呸！”小和尚挣脱出来，喷一口唾沫，瞪眼道：“你真傻假傻？你看到的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还参谋……”

“呃……”

两个人边看边吵，边打边闹，竟像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样。

画面接下来一转，面如冠玉的青年仿佛受了打击，他失魂落魄，披头散发，赤脚走在岛屿上，竟一直走进了海里，海水微微起伏，青年茫然的在海面上漫步，头顶一团团的乌云开始聚集，隐约可见青色闪电出没。

画面再转已是冬季，洋洋洒洒的大雪，在海面上飘舞，远处慢慢出现了一个蓬头垢面，宛如乞丐的人，他踩着一根细细的芦苇，随波飘荡，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

一苇渡江……

雷浩然看到这里，颇有些哭笑不得，看样子这位达摩，还曾经为情所困，憔悴至此。

画面上的大雪终止了，天空重新变得晴朗，一抹金灿灿的阳光从遥远的海平面上喷薄而出，只是几个呼吸，一轮红彤彤的太阳跃然升空。万丈光芒，洒向人间……

蓬头垢面的人怔住了，他呆呆的望着这天地新生的一幕，一簇白色火焰从他身上“嘭”的燃烧起来。他站立了三天三夜，忽然仰天大笑，伸手一抚，满头乱发、胡须顷刻被除去，现出了一颗油光瓦亮的大脑袋瓜子。他哈哈笑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从此之后，吾名达摩……”

嗯，雷浩然在旁边看的暗暗点头，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失恋之后被刺激的不轻，才大彻大悟遁入了空门。

之后，画面就比较平淡了，达摩一苇东渡，踏上了中原大地，游览四方，广传佛法，他慈悲心肠，救助了无数的人，而且从来不肯杀生。即使被人误会，被人冤枉，也从不开口辩解。好多次他被迫动手，也是处处避让，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感化别人，而他身上乳白色的光芒也渐渐厚重，竟在背后凝成了一圈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