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最快的莫过于利箭。

所以古人形容速度。皆喜欢以离弦的利箭来形容。

这古往今来，能够如同罗腾飞这般从容不迫的只手接箭又有几人？

即便在善射的金蒙国度，凡只手接箭者，必须避开箭锋，运用巧劲，类似于罗腾飞这般高居马上，不闪不避，身形动也不动的接下了这神力一箭，可见罗腾飞武功之高，的是惊世骇俗。霎时之间，惠明河两岸寂静无声，数万道目光尽皆注视在他身上。

随即，惠民河南岸的罗家军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人人都为罗腾飞的这一手绝技而欢呼喝彩。

对方寂静一片，显然给罗腾飞的这一手给震撼住了。

尤其是对面的射箭之人。

那射箭之人本名赤巧欧，是乌尔奇部落中最富盛名的射手。论箭术虽然算不得蒙古第一，但也是罕逢对手。尤其是他膂力过人，喜欢两弓齐开，威力与距离都非同小可。

即便速度再快的大雕，再为灵活的苍狼也闪避不开他的利箭。

赤巧欧暗暗骇异，知道这手绝技不要的不仅仅只是眼力技巧以及力量。而且还需要过人的胆识和超凡的自信，缺乏任何一点都接不下来。

赤巧欧心中不服，咬了咬牙，又度射了三箭，但皆被罗腾飞赤手空拳的接了下来。

这时，朱奕走了上来，高声道：“赤巧欧，你射我家相公四箭，此刻我回你一箭，接好了！”

弓如满月，箭则如流星。根本没有任何抛物线，朱奕手中的复合弓射出的铁箭就像闪电一般，瞬间便贯穿了赤巧欧胸前的铠甲，穿过了他的身体，射入了他身后一名兵卒的心脏。至于赤巧欧，此时已两眼无神的倒在地上，胸前是一片血肉馍糊。

善射的赤巧欧，在朱奕的神箭下居然全无反应。

起初赤巧欧还觉得奇怪，他并未汇报姓名，对方为何会知他的名字。但在中箭的那一刻，他明白了过来：“原来是他……”

他倒下了马背，摔在了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随着黏稠的血液从胸口伤处中不断涌出，一股冰寒彻骨的感觉逐渐包裹了全身。

意识渐渐模糊了，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凄厉呼啸的寒风，洁净透亮的蓝天，辽阔无边的草地。赤巧欧一箭射下了天上翱翔的雄鹰。

赤巧欧拿着中间的猎物。骄傲的对中间年迈的父亲说道：“阿爸，我要当哲别，我要成为整个蒙古最厉害的射手。”

“好孩子！”阿爸的额头上布满了皱纹，宛如刀子刻出来的一般，他的声音低沉而忧郁：“要想成为哲别，要想成为整个蒙古最厉害的射手，你必须打败一个人。”

“谁！”赤巧欧年少轻狂，傲然道：“只要有弓在手，我谁也不惧。”

阿爸笑道：“他叫朱奕，是辽人，也许是宋人，也是我们蒙古新的哲别！”

朱奕！

从那时起，这两个字深深的刻在了赤巧欧的心底。

意识又度模糊：苍鹰翱翔，野马飞奔。

赤巧欧回忆起这是第一次在草原上遇上朱奕时候的情景。

赤巧欧傲然道：“你就是哲别，我要跟你比箭！”

被所有蒙古人尊称为哲别的朱奕，坦然一笑，指着天上的雁群说道：“只要你能射中一只雁，哲别的称号就是你的了。”

赤巧欧勃然大怒，心道：“即便是大雕、雄鹰也逃不过我的神箭，何况是区区大雁？”

他对着大雁弯弓便射。

犀利的箭羽以划破长空的气势直往雁头飞去，眼看既要射中之际。一支犀利百倍的利箭后发先至，正中箭尾翎羽处，将他的箭羽由中间撕裂两半，取而代之的射中了雁头。

赤巧欧连射十箭结果皆是如此，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是连珠箭，还是齐发箭都避免不了被撕裂两半的下场。

那一刻，赤巧欧深深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的巨大差距，败得是心服口服。

哲别！

蒙古最强的射手！

朱奕，当之无愧。

意识逐渐清醒，看着蓝天白云，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但朱奕出现的那一刻，赤巧欧便觉得他异常眼熟，只是他如今穿着宋人的盔甲，改为了宋人打扮，模样以大不一样，一时之间，并未认出来。直到对方的一箭射出，看着那出神入化的箭术，赤巧欧方才记起对方是谁。

只是已经为时已晚，能够死在蒙古最强的射手的箭下也是一种福气吧！

“哲别！”

就在两军为朱奕的箭术所震，相顾骇然之际，阵前爆发出一阵惊骇的呼叫声。

对岸的蒙古军中已经认出了朱奕的身份。

蒙古未开王化，正是野蛮之地，没有公理正义，拳头大就是硬道理。他们人人善射，最崇敬的就是善射的勇士。凡是箭术通神者，皆被人热情的称呼为“哲别”也就是神射手的意思。

朱奕当年深入蒙古学艺，以手中弓箭击败当时的蒙古“哲别”。成为了新的哲别。随后，他游走于蒙古各个部落，不断的练习提高自己，打败了一个一个射手，在一个个部落中留下了属于他的不败神话。

年余间，朱奕成为了整个蒙古公认的第一射手，“哲别”二字，以成了朱奕的代名词，无人有资格使用，深受全蒙古射手的仰慕。

如今对面蒙古兵骇然发现自己的敌手，竟然是哲别，蒙古第一射手，自己心中仰慕的对象，一个个都惊呼出来，惶恐不安。

“哲别！”罗腾飞看着朱奕，笑道：“想不到朱统制还有这个雅号！”他虽不知蒙古的习俗，但金庸的神作《射雕英雄传》却不只看过一遍，知道里面有个哲别，知道哲别的用意，只有公认的神射手，才有这个得到这个称呼。

朱奕谦虚笑道：“都是一些往事，不值一说！”

罗腾飞自是知朱奕这是谦逊之词，不说别的。只凭他一出面，便造成了对面的蒙古兵的惊呼动荡，可见他这哲别之名的分量几何，于是，笑道：“朱统制替我前去叫阵，杀杀他们的威风。”

朱奕领命上前，手腕长弓，大笑道：“素闻金、蒙古皆是善射民族，谁有胆子跟我比上一比？”见无人说话，朱奕又道：“难道你们这万万个个都是无胆匪类，还是自认比不上我。怕死于我的神弓之下？”

士气这东西是最能受到感染的，这阵前的蒙古兵那惊恐的神色，低迷的士气，以渐渐感染了同行的女真士兵。

完颜兀术暗叫不好，朱奕如此猖狂，他们却毫无反应，在这样下去，这战还未打，己方在气势上就要输上三分了。

站在完颜亮冷哼一声，道：“我就不信我大金人才济济，也是善射民族，就找不出一人箭术可挡朱奕？”完颜亮心性高傲，有着极为强烈的民族自尊感，认为女真人才是世上最优秀的民族，不论是在哪行哪业，女真人都有凌驾于他人的至强者。

完颜兀术高声道：“有谁敢于这朱奕比上一比？”

“我来！”人群中跃出一人。

完颜兀术望去，正是军中以骑射出名的谋克杨希。

完颜兀术喜道：“若胜朱奕，震我军威，孤王立封杨将军为军中猛安。”

杨希大喜，谋克在金国地位相当于千夫长，而猛安却是万夫长，两者之间的差距何止十倍。重赏之下，杨希本还颇为忌惮朱奕先前的那一射，但这时却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单骑策马上前，举弓以女真语喝道：“朱奕小儿，休得猖狂，且看我来会你。”

朱奕也识得女真语，见当真有不怕死的前来硬战，同样以女真语回道：“对付你这无能小儿，根本无需用我的箭。”

杨希在阵上见过朱奕的本事，知他箭法当真了得，本来不敢怠慢，但听他口出狂言：不用自己的箭，箭法再高，却又如何施展？料知他必是要接了自己射去的箭羽使用，冷冷一笑。

这一般射手都有固定的弓箭，这关系到手感的问题。尤其是箭羽更是如此。因为铸造者的不同，有的箭头轻，有的箭头重，有的箭身细，有的箭身粗。

这形态重量的不同，对于受到的风力、阻力等等影响也各不相同，想要精确到分毫，一个箭手必须要了解自己弓箭的每一个细节，冒然使用他人的弓或箭，那手感必然是会有偏差的。

对于弓手来说，一点点的偏差，意味着失败。

杨希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发箭往朱奕额头而去。朱奕后仰身子，眼明手快，抓住了箭尾，运上巧力，卸去了箭上的劲道，将箭羽扣在了手中。

罗腾飞以及四周将士看了也暗叫一声：“好！”

朱奕这一手，虽不及他接的漂亮，但也显现出了他精湛的骑术以及过人的目力。

又是一箭，杨希见朱奕后昂马背，自鸣得意，趁机腰间。朱奕听听得箭声，知此箭来势甚急，威力很大，不能再以手接，侧斜身子，伏在鞍上，以脚尖准确的踢在了箭头。那箭受到阻力，往天上飞去，待劲力消失，又缓缓坠下。

朱奕轻易的将箭羽接住。

这一手更是考验眼力跟骑术。

不仅仅是罗家军这边，即便对面许多人也为朱奕这一手叹服，忍不住叫出声来。

杨希用的是连珠箭的技术，朱奕刚刚接住第二箭后，这第三箭以更快更急的速度射向了朱奕的胸口。

以朱奕的技术想要避开这一箭原是不难，但他有心显威，竟学罗腾飞不闪不避，眼看即将利箭即便抵达前胸，朱奕才伸手抵挡。

“咄！”的一声轻响，杨希的箭盯在了朱奕手中的复合弓上。

他没有罗腾飞能够直接硬生生的制止住箭羽飞行的那神力，但却有能够准确判断出箭羽落点的本事。这一手的妙处，丝毫不逊于罗腾飞的单手接箭。

见自己的珠箭的绝技就这样简单的被朱奕徒手接下，杨希面如死灰，以没有再射的勇气。

朱奕将手中的两支利箭丢在地上，拔出了盯在弓上的那一支，笑道：“对付你，一支足矣。”

杨希望着朱奕的笑脸，想起他的箭术，再也顾不得甚么形象，从身旁的兵卒手中抢过一面大盾，护在身前，遮住了所有要害，心想：“直接逃回阵中，此后将无脸见人，反正未说不能使用大盾，只要硬接这一箭，打个平手。既保住了性命，也不会沦为笑柄。”

朱奕冷冷一笑，闪着幽光的复合弓被他高高的举起，这不是他经常使用的平射，而是箭指天空，显然是在用抛射之法。

这抛射之法是弓箭手最长用的招数，这一招能够大大的增强弓箭手的射距，在两军交战时，拥有奇效。但这“抛射”无法控制准心，在战场上运用，自然不用担心，面对密密麻麻的敌人，即便是从来没有拉过弓的人物，只要他有力气张弓，乱射也能射中几个，可要想以抛射之法，瞄准一人，这绝对是闻所未闻之事。

“蹦！”弓弦响起，箭羽直窜天际，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

惠民河两岸数万余人的目光都随着箭羽移动的路线移动，不出一声，等待着结果。

箭羽如长了眼睛似地避开了杨希手中的大盾，落了下去。

四周寂静无声，杨希也不知对面是什么情况，但他根本不敢伸出头去看个清楚，毕竟射杀赤巧欧那长虹贯日般的一箭，他是亲眼目睹的。

就在这时，杨希余光看到了一片银光，还没看清楚那是甚么，眉心已经一阵剧痛传来。不过还来不及喊痛，便仰天倒下，空中则溅起了一抹鲜血。

朱奕的箭，正中杨希脑门。

神乎其神的一箭，让本来就士气高涨的罗家军更加兴奋热情的欢呼了起来。

不仅仅是他们，纵然是对面的蒙古兵也高声叫喝了起来：“哲别，哲别，哲别……”

他们并非金国盟友，对于金国也没有什么好感，之所以南下是因为他们的族长收了完颜兀术的好处，并且许诺他们能够在传说中繁花似锦的宋朝任意的掠夺。

这才说动他们南下为金国助阵，见到他们心目中的无敌的神射手哲别大显神威，才不管对方是敌是友，一个个都为他呼喝了起来。

完颜兀术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也被朱奕的神技震撼。他早已听说过罗家军的朱奕善射，但想不到朱奕的箭术竟然厉害如斯。

这种箭法古往今来也找不出几人。

他遥遥看了罗腾飞一眼，心中更是升起了强烈的杀机。朱奕如此的厉害，若在金国绝对可以位列王侯，可他却心甘情愿的在罗腾飞麾下担任一名小小的统制，可见能够驾驭朱奕的罗腾飞，比起朱奕更是难缠百倍。

不仅仅只是朱奕，在他的印象中罗腾飞的麾下还聚集了一大批的人才。不但有朱奕这样的神射手，还有号称“王佐之才”的虞允文，还有智勇双全的魏胜，骁勇善战的徐汉、王胜等等，这些可遇而不可得的奇才，一个个都聚集在了他的麾下，组成了罗家军的骨干，成为我大金南下最强力的劲敌。

而这一切只因罗腾飞的存在，有罗腾飞才有罗家军，只有除掉罗腾飞，才能瓦解罗家军。

完颜兀术每次遇上罗家军都会发现罗家军不断的在成长，越来越强大，这种迫切除掉罗腾飞的想法也随之越来越盛。

完颜兀术见朱奕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绝技，震动了三军，己军士气已沮，僵持下去，只怕更糟，当即传令退军。

罗腾飞见完颜兀术下令撤退，让将士呼喝胜利。他高坐马背见完颜兀术的军队军形整肃，后退时井然有序，先行者不急，殿后者无惧，显示出了良好的素质。这种素质在南宋的所有兵马中未有罗家军、岳家军能够相比，其他军队只怕也逊色一筹。

罗腾飞见完颜兀术退兵，也传令军队回营。

从一开始，罗腾飞就知今日根本不是交战的时候，完颜兀术之所以出兵，不是为了交战，而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为他们暗中指派的伏兵争取时间而已。

回到了军营，罗腾飞在等待着王胜、马扩的消息。

当天傍晚，王胜、马扩同时回来复命。

王胜粗大的嗓门老远就喊叫了起来，道：“相公，哪里有金兵的影子，我搜索了一天一夜，别说是金狗，就是一坨狗屎也没有找到。”

“怎么可能！”罗腾飞心中起疑，罗家军的斥候都是严格训练的，不可能无的放矢，干出谎报军情这等蠢事。他望向了马扩。

马扩道：“四弟，王统制说的不错，我们两军就像是筛沙子一样，将可疑的地方，能够藏人的地方过往了好几遍，压根没有半点金兵的踪迹。”

罗腾飞更觉奇怪，王胜粗人一个，处事可能会有纰漏，但马扩为人谨慎，他说没有便当真是经过了详细的搜索才得出的正确结论。

既然西方没有他们的消息，那么他们会去哪里？

薛弼也有些迷惑，问道：“八千人不是小数，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难道已经渡河北上，返回金营去了。”

薛弼这无心一说。

罗腾飞忽然站起，大叫道：“不好，陈州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