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使有的时候让周天皓很看不透：时而像个很有教养的富家大小姐，时而却大大咧咧全然不顾大小姐形象，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就像钻狗洞这样的事，他敢保证在威尼斯绝对没有第二个富家千金能干的出来。

小天使却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扑打干净身上的泥土，神色古怪的看了看身后的周天皓，那意思仿佛是：你不是不钻么？

周天皓理所当然的假装没看见，等小天使看了一会扭头不看了，这才一声不吭的跟在小天使后面，从侧门进了古堡里面。

欧洲城堡的设计和中土大唐截然不同：长长的走廊铺着深红色的毛绒地毯，墙壁两旁每隔几米就对称着架着两盏烛台，独特的造型不仅美观，而且幽黄的灯光看上去既明亮又舒服。

尽管周天皓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看到这样奢侈的摆设，还是在心里痛骂了一番有钱人的腐败。

“这些贵族的领地，通常窥一斑可见全豹，由一些小的细节就可以发觉主人是怎样的一个人。这简单的走廊都这般大肆铺张，可见这加百利必然是个优雅而讲究的主儿。”他心里默默给小天使的未婚夫做了评价。

“跟紧我，这城堡大着呢，你要是走丢了，人家可不负责。”小天使道，“当初加百利那混蛋的老爹有时候会来小住一段时间，他在这里办公的时候，楼上的几层是不许别人上来的，所以连我也认不过来。”

周天皓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拐过了前面的路口，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下手合适。

这城堡如果真像她形容的那么大，那现在把她打晕是不是早了一些？到时候扛着个美女到处找人说“我把上将的千金救回来了！”只怕没等人家问清楚事情的真相，只看那情形就会不由分说先把自己绑了。

而且加百利如果不在的话，以两家的关系，城堡里的下人肯定都以露娜马首是瞻…要是小天使醒来以后意识到自己是在利用她，那又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怎么办？

周天皓只觉得头都大了，仿佛怎么做都是错的。

“哎呦！”

他想的入神，连前面小天使停住了都没察觉，一脚踩在小天使的脚后跟。

“没看到人家都停下了么？你不长眼睛么！”小天使蹙着眉头，痛苦的揉着脚。

“哦…对不起。”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一直在算计她而感到理亏，与小天使四目一对，周天皓赶忙心虚的把眼睛移开。

“嘘！”小天生忍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拐角，低声道：“前面有人！”

有人？

周天皓矛盾的心顿时又活络起来。万一事情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糟呢？先打晕小天使，再交给加百利，透露城堡外头还有两个蠢货海盗在把风，自己以身做饵，将两人一网打尽…这倒也不是不可行！

他记得谢四爷告诉过他，这世上最难懂的便是人心。无论眼下他如何揣测别人的心理，事情的走向都不会因为他单方面的意愿而产生改变。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干了再说！

他咽了口口水，趁小天使探出头去看外面的动向，已经举起了右手瞄准了那纤细修长的玉颈，随时准备落下去。

可是想想露娜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想想她撒娇的可爱模样，举起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纵横中土这么多年，凭借的是一身本事，无论武艺才学，他都是个中翘楚，还从来没指望靠一个娘们达成目的，况且还是用卑鄙的手段。

可是…砍下去，没有她的阻挠，说不定抓海盗的过程就会顺风顺水，进海军的仕途也会变得更加平坦…想通这一环节，他的手微微下坠，可刚落下两公分，他却又犹豫了。

砍…不砍…砍不砍？

“他妈的！老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周天皓心里无比郁闷，可这手就像不听使唤是的，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小天使偷偷注视着在走廊上巡逻的仆人，拐角处一个仆人走到尽头转过身来，吓的她赶紧把头缩回来。一扭头，刚好看到周天皓举在半空的手，奇道：“你想干嘛？”

那手搓成刀的形状，周天皓又是练武之人，用这样一个动作对着刚刚毫无防备的女人，除了“偷袭”实在让人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了。

气氛一时变得僵硬起来，走廊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下来。

“呃…我…”周天皓嘴张了几次，却怎么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想打晕我！”

“……”

“为什么！”

“……”周天皓的额角已经开始冒汗了。

“让我想想．．．你是想独吞功劳对不对？又或者觉得人家是个累赘，想甩开包袱？”露娜缓缓站起身来，警惕的眼神一直紧紧锁在周天皓身上，缓缓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以为没有我你能找到宝藏藏在哪里？”

“呃…其实…”周天皓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虽然结果注定都是不好的，但他宁愿小天使这么想。若是知道了他原本的想法，那他无论在加百利或者肖恩面前都无法立足。

“你知道么，如果刚才你打晕我，只怕我的下半辈子都要像笼中鸟一般的度过了。我只是想寻找自由而已，为什么你连这仅有的希望都要剥夺？”小天使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周天皓，眼里慢慢的溢出泪水。晶莹的泪滴如水晶般透明，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让人心碎的光芒。

周天皓突然觉得不忍。他有些恍惚：为了自己的利益，连累两个辛苦挣扎在生活边缘的海盗丧命，一个可怜的金丝雀从此丧失自由，永远沦落为政治的工具，到底是对还是错？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陷入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对不起…”半晌，周天皓才轻轻吐出三个字，有些逃避似的躲开了小天使那双让人看了心疼的眼睛。

小天使轻摸掉眼角的泪水，道：“算了，刚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但是我不希望你还抱着这样的念头，你可以保证么？”

“我…保证！”周天皓艰难的答应着，可是内心却茫然起来，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谢四爷长久以来灌输的通商理念始终在脑海里盘旋，一边是国家大义，一边是几个悲惨的人的命运，他忽然发现很难抉择。

或许，走一步看一步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相信你。”小天使嫣然一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保证是不是可信，可是凭我一个人不可能把那么多东西带出去，所以只好选择相信，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她倒是坦诚，刚让周天皓兴起一丝愧疚，却在后面的解释中烟消云散。

“海盗是一个团队，只有相互信任才能更好的契合，不是么？”小天使眨眨眼，仿佛刚才流泪的是另一个人。她伸出娇嫩的手掌，续道：“但愿这个决定不会让我万劫不复。”

唉，女人，翻脸果然比翻书还快。周天皓挤出一丝笑容，伸出右手轻轻的拍了上去。

“啪！”双掌相交，发出一声短暂而清脆的声响。

“是谁！”

两人都没有想到，只是轻轻的一击掌，却引发了一场无妄之灾。拐角处传来了一声警惕的声音，吓的两人一哆嗦，心底同时惊道：“完了！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