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韩缜哀叹一声，仰面躺倒，感受着身下纷乱槽杂的野草，只觉自己心里的感觉也一般如是，忍不住喃喃念道：“老头，你现在在哪啊！……”

乱想片刻，韩缜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坐起身来，伸手入怀，再拿出时，手中已经握着一块折叠的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兽皮。

兽皮看着就是一块普通的狼皮，但不知经过什么处理，上面不仅没有一点粗糙和脏迹，反而光滑柔顺，平整如一。

这是老头帮他练成龟息之后，郑重交给他的，他还记得老头当时说过的话：“当你凝练不出先天真气，而且打定主意不想再拖下去的时候，将你的鲜血滴在上面！”

韩缜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只见兽皮淡黄，颜色如一，上面没有字迹，但真的只需将鲜血滴在上面，就能显现出其中隐藏的秘诀吗？

那么，滴，还是不滴？

韩缜小心地将兽皮平铺在草地上，手指伸在上空，犹豫半晌，想起老头话中的‘打定主意不想再拖下去’这句，不由泄气喃喃自语道：“老头为什么要强调这句话，难道兽皮中的秘诀不容易练吗？”

可是转念一想，不好练能比压制自己体内的内丹更困难吗？

“咦？不对？！”韩缜忽然猛地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回想老头五年来与自己并不多的相处时光，越想越觉得不对，总觉得老头帮他所作的一切都像是设计好的，一步一步，直到自己最终揭开了兽皮上的秘诀。

不，也许揭开兽皮上的秘诀还不是结束，韩缜心里仿佛有一丝预感，自己今后的人生，还要和老头，因为这篇秘诀而发生极大的关联。

韩缜甩了甩头，按耐下心中的猜疑，想想五年来老头对自己的好，心里舒服许多，坐回地上将兽皮塞回自己胸前装好。

躺在草地上，韩缜看着月头渐渐西斜，思绪却总在兽皮和老头之间转悠，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想着想着，他不由在迷迷糊糊间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韩缜只觉风急夜冷，下意识的抱着肩膀缩了缩身子，然而自己小腿处忽然传来一阵疼痛，睁眼一瞧，只见黑漆漆的夜里，一只冒着绿幽幽目光的野狗正爬在自己脚边。

野狗忽觉被自己咬了一口的肉腿动弹，惊叫一声连连后退，继而喉咙间发出了‘呜呜’的威吓声。

韩缜心头大怒，只觉虎落平阳被犬欺，忍不住提起身旁的烂刀，一刀将这只还在呜呜不停的野狗劈成了两半。

十三年的森林生活，让韩缜做起这种事来简直是轻车熟路，将野狗斩杀后还在暗乐，明早肚子可有着落了，却忽然听到耳后传来几声凄厉的犬吠，然后一股疾风便顺着自己的脖子吹来，接着就觉肩头一痛，竟然被扑来的另一条野狗咬了一口。

韩缜心里的那点小乐立即散的干干净净，大怒之下反手一刀，将那野狗也斩成两截，然后转身一瞧，却见距离自己百步远的一堆草丛旁，仍然围聚着三四条杂毛野狗，而且看它们的样子，像是正在啃吃着什么。

韩缜走近一瞧，却见银色的月光下，草丛中伸出的一双人腿清晰可见，而且有的部位已经被野狗撕咬的血肉模糊。他忍不住又一次大怒，不管草丛里这人是死是活，但总归人落平阳被犬欺，提着烂刀冲将上去，刷刷几刀，地上便躺满了横七竖八断成两截的野狗尸体。

韩缜用脚踢了踢草丛外的那双腿，果然不出所料，毫无反应，他便伸手将那人拽了出来，月光下，却见这人身穿一件破烂油腻的青色道袍，头发寸长，一根根钢针一般扎在头顶，脸庞棱角分明，有若刀削斧刻，如果不是一脸死气，此人看上去倒是一个刚毅无比的汉子。

韩缜蹲下身来，仔细地打量观察一会，发现这人鼻息全无，生机断绝，看来像是死了很久，却不知为何会死在这里。

忽然，一件物事随着韩缜转头从他眼前闪过，定睛一看，却是一块破烂木板，但关键的是这块木板上竟然还写着字。

韩缜拿起木板一看，却见上面笔走龙蛇的刻着八个大字：“祖便是我，我便是佛！”

这八个字明显是用指力在木板上刻划而出，而且字字劲力如松，磅礴大气，如果是被稍微懂点书法的人看到，定会忍不住大喝一声‘好字’！

但此刻拿着木板的人，却是只能勉强识字的韩缜，这可真是对牛弹琴，不知雅意了。

字面上的意思，韩缜倒是能够明白，小时候母亲经常拜佛求道，祈求一生平安，所以他对佛和道也有一些了解。但母亲求了一辈子佛，拜了一辈子道，换来的结果却是父亲无辜身死，她自己也惨遭横祸，韩缜对这佛啊道的，实在是混无半点好感。

此刻见这人在木板上写着什么‘祖便是我，我便是佛’，只觉狗屁不通，而且你说你是佛祖，穿着道袍算是个什么事，怪不得死在这荒郊野岭还被野狗撕咬。

想着，他忍不住狠狠地将木板在膝盖上一砸，咔嚓一声碎成七八块，往那死了还要躺在地上装佛祖的汉子身上一扔，吐了一口唾沫星子，臭骂道：“我呸，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呢，佛祖又怎样，一口吞了你，拉出来的肯定变不成金子，还不照样是屎！”

骂了一句，韩缜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跟个死人计较什么，站起来四下望望，又看了看地上的一堆死狗，终于唉声叹气，对这脸庞刚毅，不知是佛是道的汉子说道：“罢了罢了，我就当你是那个狗屁佛祖，发发善心将你埋了吧。”

好不容易用烂刀挖好一个大坑将这个穿着道袍装佛祖的汉子扔了进去，随后看了看周围的死狗，韩缜忍不住得意的嘿嘿一笑道：“你这人真可谓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了，也罢，我再发发善心，让这些野狗和你做个伴吧！”

说着，他只留下了一条看上去肉最嫩的野狗，其余的通通扔了进去，也不看到底砸在那个汉子身上的哪个部位，便一掌横扫，将坑边的泥土震到坑里。

埋好之后，韩缜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想才知觉是墓碑，便拿起地上的那几块碎木，胡乱拼凑起来给那汉子插在坟前，顿了顿，终于又加了‘内有野狗’四个字，这才作罢。

忙活了一晚，韩缜将野狗烤着吃了，发现朝阳已升，天色大亮，便又托起烂刀，沿着大路，一路向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