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善的目光在赵昆身上一扫，最终停留在神色凝重的赵子渊脸上，呵呵干笑一声，开口问道：“子渊，想必你也听说澜、越州两州今年爆发饥荒之事？”

澜州位于九州大地的东部，越州则在澜州南部，饥荒的区域处于澜州南部和越州北部，也就是九州大地的东南地区。

赵子渊也显然听说过这件事，点点头道：“不仅天灾，更有土匪盗贼劫掠，百姓生活苦不可言。”

秦善叹息一声道：“去年风调雨顺，不仅澜州越州，甚至中州少产之地都是大丰收，原本我想从其他地方购粮以解灾民之苦，但现在却遇上两个难题！”

赵子渊神色一凛，拱手道：“秦老请说！”

秦善道：“去年秋收，南方忽然出现一股庞大财力，不停收购各地余粮，而且价钱奇高，只进不出，我初时以为奸商囤积货物，便没有在意。可没想到，直到此次购粮救灾，却发现南方大部分粮仓，竟然无粮可售，余粮所剩无几。子渊，我先问你，碰到如此情况，你该当如何？”

赵子渊想了想，才道：“粮仓无粮，但农户手中一般都会留有余粮，我们可以高价收购！”

秦善叹道：“我起初也这么想，但当我详细了解情况后，却发现这样做非常不妥，如果处理不好，非但解不了东南饥荒，恐怕离天下大乱，也不远已！”

哗！

众人本以为秦善考校赵子渊，仅仅也就两个难题，可万万想不到，他竟会说出如此蛊惑人心、大逆不道之言，甚至，甚至还当着当朝太子赵昆的面，此言一出，尽皆哗然，纷纷以各种复杂的目光看着秦善。

赵昆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但他毕竟贵为当朝太子，气度还是有的，过了片刻便又恢复到看客身份，脸上挂起了一抹莫名的微笑。

赵子渊皱着眉头，沉吟半晌，余光扫过自己的母亲，却见母亲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心中明白她这是置身事外，将一切都交给自己处理的意思，深深吸气，笑了笑道：“不知秦老何出此言？”

秦善黄豆小眼中精光一闪，随后昏暗下来，解释道：“南方宛州号称天下粮仓，俗话说宛州熟，天下足，而东南各地，亦有太仓美誉。而今东南各地天灾人祸，以至颗粒无收，太仓之名，名不副实。解决办法，无外乎从宛州调粮，可宛州粮食已被那股财力收购一尽，而且对方还不知足，各地农户手中余粮也正被其高价收购。我们要购粮，只能提高价格从农户手中和他们抢，但只要一开这个头，对方便立即将价格抬得更高，纵然我们有钱，可对方如果连续哄抬粮价，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终会耗尽。”

“秦老的意思是？！……”赵子渊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已经预见到如果情况果真如此，是否天下大乱，还真的难以预料！

在场众人无不动容，赵昆五年前来玄天宫学艺，虽然每年都会回京几次，但一直处在玄天宫内，难以接触玄天宫情报，可以说消息闭塞，闻言再也难以忍住，砰的一拍座椅扶手站起，脸上铁青一片。

赵紫安也睁开了双眼，闪动着复杂的目光看向秦善，而后又担忧地看向了赵子渊。

赵子渊有些惨然道：“如果我们真的和这股财力全力竞价，势必令粮价疯涨。各地农户一见有利可图，定会争先将余粮脱手换成白银。但等到余粮卖光，饥荒悄然而至，他们便会发现，银子虽好，但也是不能吃的！而那股财力却又只进不出，纵然手握钱银，也只能算是粪土罢了！民以食为天，到时候饥荒蔓延，天下就是不想乱，也静不下来了！到底是谁，竟然会有相处如此恶毒的法子？！”

秦善赞赏地看了赵子渊一眼，宫主不需要对任何事情都精通，但大局观一定要强，赵子渊无疑不错，很令他满意，正色道：“做这件事的，是近几年崛起的散花商号，他们的财源我只能隐隐查到是在元突，这便是我要说的两个难题的其中之一，子渊你做了宫主，这件事一定要解决。”

“散花商号？李康？！”赵子渊大吃一惊，连同和李康打过交道的修悲、赵子怡、甚至韩缜，都心下暗道：“这李康究竟是什么来路？玄天宫用了五年时间，竟然都难以查到？！”

赵子渊回过神来，拱手对秦善郑重道：“秦老放心，子渊定然不会让天下百姓失望！”

秦善点点头道：“第二个难题，便是匪乱！我怀疑散花商号买通了东南盗贼，扼守水道要津，即便我们从宛州购到了粮食，也无法运送到东南，这样一来，东南的饥荒势必会迅猛爆发，而且蔓延的速度绝不亚于瘟疫！”

众人都已神色凛然，但听得这话，还是忍不住面露忧色，玄天殿殿内殿外一时间寂静无声。

半晌，却听赵子渊咳嗽一声吸引了众人视线，目光投向赵昆道：“幸好还未到十万火急，我们见招拆招，步步为营，或许能延长一时。但想要真正解决，还需要借助太子殿下之力。”

赵昆起身，正色道：“叔叔不需与赵昆客气，尽管吩咐便是！”

赵子渊点头道：“好！此事我们尚有机会，第一，便是借助朝廷之力剿灭盗匪，太子殿下，这件事非你不可，玄天宫也会派人协助于你。至于第二，根源是在散花商号，如果我们可以制住主谋，当有七成把握化解此劫。”

众人心悦诚服，只听秦善哈哈一笑道：“子渊做宫主，我第三个同意了！”说着坐回木椅，对仅剩的奇松殿殿主杨柏道：“杨兄，你接着问！”

杨柏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而且是赵子渊妻子杨清影的亲叔叔，再加上已经有三位殿主同意，赵子渊已经确定是宫主无疑，众人都神色轻松，似乎宫主已是赵子渊的囊中之物。

杨柏缓缓起身，迷瞪着的一双老眼好半天才睁开一点，神色有些犹豫，但片刻之后似乎下定了决心，先看了自己侄女杨清影一眼，最后看向赵子渊，缓缓道：“我们四个老家伙原本就同意子渊当这个宫主，如果不是定彦这块臭石头非要考校子渊，我们三个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心里各种想法都有，比如四个殿主联合起来煞赵子渊威风，让他不要得意忘形，或者帮赵子渊在众人心目中树立威信等等，反正都认为四位殿主是为了赵子渊好，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赵子渊闻言很受感动，看着定彦板着的一张臭脸，想想他对小时候自己的疼爱，对长大后自己的冷言冰语，此刻他才发现这张脸竟然可爱无比，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不过，”却听杨柏忽然话锋一转，字字清晰说道：“子渊你虽然连过三关，但我这第四关必须将你拦下。”见赵子渊了然点头，他又继续道：“我的问题很简单，只问你，人之初，到底性本善，还是性本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