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的坏蛋们不知道为什么会享受如此高级别的待遇，这支J城最精锐的特警部队，可不是为了对付他们这些小混混们的。他们知道他们唯一该做的是什么，于是一个个老老实实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在警报发出的最初混乱里，青哥和虎豹兄弟不是冲向洞口，而是冲向了洞内深处。

“跟我来！”青哥瞪了方波一眼，命令道。

方波回头找了下大头，发现他正茫然地站在混乱的人群里，于是向他招招手，然后跟着青哥跑了过去。洞底左侧开了一扇铁门，铁门的外壁被刷成了类似水泥的灰色，与洞壁浑然一体，如果不是很细心地查看，很难发现这个奥秘。显然，当初的建造者们，花了那么大的代价，绝不仅是要造一座避难所，在需要的时候，它还可以变成一座堡垒。

涌入这扇铁门的，还有光头主持和黑拳的组织者，那个机敏的日本人，也扶着藤田进入了秘门。当然，还有更多的人试图进入，被青哥果断地关在了外面。

青哥把眼睛凑在铁门的一个小孔上看了会儿，脸上写满了疑惑，朝光头主持说：“搞什么鬼？来的居然是特警！”

光头主持也看了一会儿，说：“应该不是冲着拳赛来的。可能里面混进了杀人犯通缉犯什么的。”

方波也忍不住把眼睛凑到小孔上。只看了一眼，他就明白，这些特警是冲着他和大头来的。

警察已经完全控制了防空洞，雄哥带着两个特警在挨个儿地搜寻。据说忠诚是因为背叛没有开出足够的筹码，那么现在，警察的筹码显然已经足够了。

因为二十万的悬赏，方波被雄哥出卖了。

比肉体更痛的痛。可以说，自从离开家，雄哥是他最亲密的人。他们一起打架和被打，一起有钱吃肉没钱喝汤，一起调戏洗头妹，喝一杯酒，抽一根烟，睡一个铺盖。J城的混混们都知道，他方波和雄哥是兄弟，共用一只钱包的兄弟。“出来混，什么最重要？义气！什么是义气？义气就是你的兄弟是对的，你要为他拼命，你的兄弟是错的，你更要为他拼命！”雄哥语录铿锵有力的声音还在耳边，而义气已经遭遇收购！支撑着方波成为一个小痞子的信念瞬间崩溃，他忽然对义气和兄弟这两个词感到恶心。

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凄凉如雪。

忽然臂上一阵钻心剧痛。“别动！”青哥一手拿住他的右膀，一手握住他的右手手腕。微微“咔嗒”一声，巨痛顿减，手恢复了知觉。

“还不谢谢青哥，你的手脱臼了！”虎哥对他说。

这时候，藤田对另一个日本人鸟语几句，那日本人转过身来对方波道：“我叫吉野，藤田君很想知道阁下尊姓大名！”

方波瞥了一眼藤田，他的腿已经开始肿胀，把宽松的练功服绷得紧紧的。看样子这小子的腿是废了。

青哥拍了拍吉野的肩，笑了，这日本人就是有点贱，你比他弱他不当你是人，你把他越揍得狠，他对你越恭敬：“吉野先生，今天的比赛，我说方波赢了，你没有意见吧！”

“这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比赛，藤田并没有认负，也没有失去行动能力。”吉野据理力争，毕竟这关系到三千万。

“那么根据规则，我们会另外安排时间来继续这场比赛。问题是，我很担心藤田君的身体健康！”青哥嘴角挂着一丝讽笑，同时也庆幸比赛被意外打断。如果再多几分钟，凭藤田的格斗经验，方波很难应付，结果就难以预料了。而现在的状况是，方波仅仅是脱臼和一些皮外伤，藤田却废了一条腿，他们只要在他康复之前安排比赛，就十拿九稳了。

藤田和吉野交谈了几句，吉野转过脸对他们说：“藤田君认输了！我们想问方波君两个问题，第一，你的师父是谁？第二，你练的是不是王复道先生的玄明内功？三千万买这两个问题，不算过分吧！”

方波一头雾水，青哥已经代他回答了：“不错，方波正是王老前辈的高徒，三千万就让你们见识了玄明内功，你们也不吃亏了！”

“很好，我们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把钱打到你们老板账户上。现在请打开门，藤田先生需要治疗！”

“不行！不能开门！”方波突然厉声喝道。

青哥无比慈祥地看着方波：“波仔，你立功了，金老板不会亏待你的。”

手机响了，青哥一看，是金老板。

“老板，我们赢了！”

“现在不说这个，你在哪里？”

“我在秘门后面。”

“你听我的，马上走出去，接受警察盘查，问什么答什么，带你们上哪儿上哪儿，其他的事我来办？”

“老板，出什么事了？这些条子居然是他妈的特警！”

“通天的事，听我的话做就是了。”

青哥挂了电话，就伸手去开门，但是手被方波按住了。“波仔，你干什么？”

“不许开门！”

“波仔，这些条子不是冲我们来的。打个拳最多罚点款关几天，怕什么，有金老板呢！”青哥甩开方波的手，转动门闩，打开铁门，双手抱头走了出去。

响动立刻引来一队警察。

方波并没有走出去，而是重新关上了铁门。现在秘门后面只剩他和大头了。大头再情商堪忧，也看得出目前的艰难处境，他不知道的是，方波最痛苦的却是遭遇兄弟的背叛和出卖。关上铁门，方波倚着铁门瘫坐下来，没有理会门外警察的喊话。

现在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祖宗，我们被困住了是吗？如果真的不行，我就不回未来了吧。”大头说这话时无限哀伤，显得口是心非。

方波认真地看了大头一眼。这个曾曾曾曾孙子身上有他少年时的影子，懵懵懂懂。他现在依赖自己太像当年自己依赖雄哥了，如果他现在放弃，打开门把大头交给警察，或许他可以洗脱罪行，但是大头很可能永远也回不到未来，回到他应该生活的时代了。这和背叛与出卖有什么区别？

“大头，你确信你能造出时间扭曲机吗？”

“机器并不复杂，只是控制系统还不太精确，我还需要一些时间调试。”

环顾了一眼身处的小室，他们背后有一架螺旋上升的铁梯。于是站起来，向铁梯上攀去。他忽然做出一个决定，要和大头一起离开这个时代，这个时代他已经毫无留恋。既然如此，他就绝不放弃，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螺旋梯很高，应该超过了防空洞的高度。上面也有一间石室，面积却小许多，这间石室的地面上凿了许多小孔洞，昏暗的光线就是从这些小孔里透进来的。从这些孔洞还可以了望下面的防空洞，如果有枪，还可以射击。绝妙的设计，如果在战争中，对闯入的敌人来说，下面的防空洞就是坟墓。

下面的秘门非常厚实，但方波清楚，对于特警来说，那不是障碍，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他忽然想到，以当初设计建造者的意图，这间石室一定有另一个出口，以防止被困。但是扫了一眼，四壁均是灰色石壁。

出口在哪儿呢？

“大头，找门！”

石室内的光线非常暗淡，他几乎是贴着石壁摸索。大头也学着他的样子向反方向寻找。

“这里有缝！”大头忽然叫起来。果然是和下面的秘门一样的设计，方波用力推了一下，没推动。不知道是长时期不用锈住了，还是外面闩上了。

大头伸掌试了试，然后后退一步，运上十成磁力，拍向石门。轰然一声，石门大开，顿时现出满天星斗。这石门修在半山腰上，也许是建造者的故意，也许是时间长的原因，门被泥土封住了，泥上还布满了杂草小树。

这轰然一声响的同时，他们听到下面秘门也是一声大响，那是定向炸弹的声音。

“走！”没有时间思考了，然而刚一出洞，方波就差点崩溃。只见他们所处的山坡周围，警灯闪烁，警笛长鸣，无数人影晃动。看来特警只是负责攻坚，而其他警察已经封锁了整个山区。

天罗地网！

向山底跑显然是自投罗网，只能向山顶跑了。杂树丛中找到一条小路，泛着灰白的光，幸亏是晚上，他们才不至于被两百米开外的警察发现踪影。

一口气跑到山顶，山顶上修筑了一间小小的瞭望所。早已废弃了，地上散乱地铺着些稻草，夹杂着些牛粪，看样子附近的村民废物利用得不错。

如果是白天，从这里可以俯瞰方圆数十里。而此时，方圆数里内，地毯式搜山已经开始，两列灯光以不超过两米的间距，从山底一直向山顶合拢，如同给这座山戴上了一条项链。

“大头，你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吗？”心底一片冰凉，唯一的希望是这个未来人能弄出个类似飞行拖把的东西。

“没有材料，祖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方波忍不住笑了，这个时候其实应该是笑不出来的，但他还是笑了。这曾曾曾曾孙子，居然还会说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鸡歪歪的傻大头，害死人不偿命的大头。

“祖宗，如果被那些人抓到，我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按我们的法律，从金库里偷出两百公斤黄金，足够判一百次死刑！死刑懂吗？就是枪毙，啪，脑袋开花，然后你就挂了，不用回到三百年后了，更不用去火星服苦役了，万事大吉了！”方波伸出手朝大头作了个枪毙的动作，忽然有些失控，有些喋喋不休。雄哥的出卖太蚀骨，痛彻全身每个细胞，他无法释怀。

“偷点金子这么严重吗？对不起祖宗，我不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黄金和其他金属一样啊，都是工业材料！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图省事，改进一下我那台机器，直接从地核里吸金好了。”

“地核里吸金？

“对啊，其实地球并不缺黄金，只是地球在形成过程中，黄金沉淀到了地幔下面……”

“好了，大头，你真没办法离开这里吗？”这时候方波实在没兴趣听他介绍未来知识。

“对不起祖宗，我没办法！”

方波在一块石板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大头，现在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祖宗，你还疼不疼。”

看来这个小子古文学得还不错，方波苦笑，被他一提醒，腹部、头部开始胀痛起来。狗日的藤田，要不是那一拳废了他一条腿，今天这一架可就亏大了。那个磁力收集器真是强悍，可惜自己没机会实现最后的愿望了。

一天星斗，满地灯火，遥遥呼应成斑斓夜景。

几缕晚风，数声莺啼，习习轻拂过苍凉的心。

也许是呼吸自由空气的最后一个夜晚了，索性什么也不想，等待属于自己的命运吧。

搜山的灯火已经到了半山腰，更密集也更迅速地向山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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