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缘(五)
作者:式微胡不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422

想象中很神秘的慧灵宫其实并沒有那么神秘。开 心 文 学 这种想法在我到达慧灵宫的第二天就产生了,我随着漓拭去拜访了宫主勤曾和宫里的长老们,那天勤曾穿着一身华袍,笑容慈爱,还用手摸了摸我的头顶道,“这就是十一?已经长这么大了呢?”

口气听起來颇有几分自來熟的味道,我却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勤曾又问我道,“你在左馥那里可曾学了什么?”

我觉得这个问題带着些不怀好意的味道,于是便缄默着不回答,漓拭看了我一眼,眼里含着点微弱的笑意,也沒有说话。

勤曾也不逼问我,而是对着一旁站立的两个黑衣长老道,“月长老,十一初入宫,虽然根骨尚好,但是之前并沒有接触过这类事情,还是你多费心**一番罢。”

我抬起头來紧张地看了一眼黑衣长老,悄悄拉紧了漓拭的衣角,他仿佛感觉到我的紧张,亦轻轻地道了一句,“不要紧。”

月长老出列对我笑了一下,我见她的模样慈祥,对我倒像是真心喜爱的样子,不由得松了口气,然而她身侧的那个长老却眼神幽幽地冷笑了一声,枯槁的手上青筋都绽出來了,我直觉到她不仅喜欢我,甚至带着点厌恶的味道,却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來。

那之后我便跟着月长老学习纵灵师之技,正如勤曾所说的,我的根骨和资质都属于上乘,虽然入宫不久,但是很快便将纵灵术的几门基本技术学得滚瓜烂熟,比之前入宫的其他弟子们进步都大,师傅很开心,对我也越发的疼爱。

漓拭并不常待在宫中,这点和其他弟子很不一样。但是偶尔会來看看我,给我带來一些宫外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我玩着爱不释手,他就在一旁看着我笑,问上我几句功课上的事,在我不明白的地方指点我一番,我也像模像样地问他宫外之事,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不知不觉,我已经要十七岁了。

一日下课后,我正欲走,师傅却喊住了我,似乎有什么要紧事一般,看着我犹豫半天才道,“十一,你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大姑娘了呢。”

由于我从姑姑口里听过这样的开场白很多次,立马条件反射般警惕地道,“怎么了?”

师傅看着我,眼里不知为何却是深深的忧虑,问道,“你心里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吗?”

我脑子立马浮现出漓拭的面容,他眼底的笑意总是淡淡的,喜欢带着戏谑的语气说话,眼睛很明亮,和谁都是淡淡的距离,不走进,也不离开。在过去的两年里,他似乎越來越融入我的生命,几日不见我便心里慌张,只恨不得一开门就看见他在我面前,带着点笑意看我的样子。

师傅见我出神,不满地咳嗽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喜欢漓拭?”

“……”我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喜欢他也不是坏事,师傅又像是我在这里的唯一一个亲人,也就坦然地点头承认。

师傅眼底的一丁点儿星光忽地暗下去,往后重重一仰靠在椅背上,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道,“果然……果然……”

我正想问果然什么,师傅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一面揣摩着我的手背,一面语重心长地道,“漓拭这孩子不是不好,但是你们在一起……终究还是……”

师傅摇着头,却又不肯继续说完,我好奇道,“会怎么样?”

我那时候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漓拭在一起,因他从我们初见时就说,我们会在一起,他会娶我。不知不觉这种想法已经根深蒂固,宫里的女弟子们有好多人都喜欢他,但是他却从來沒有给她们买过东西,也沒有含笑指点她们的纵灵术,那时我以为,我是很不同的。

师傅摸着我的手有一丝颤抖,沒有回答我的问題,却道,“师傅给你另寻个人家好不好?”

师傅这句话一说,我便知道她是不赞成我和漓拭在一起,一时着急,总觉得师傅今天这番话特别奇怪,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她喉间欲言又止,只固执问道,“为什么?”

师傅幽幽地叹口气,却缄默不言。

我的眼睛有些泛红,也有些委屈,“师傅,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师傅猛地抬眼,眼角也有不忍之意,“好孩子,师傅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他却不见得能真心待你,师傅是怕你吃亏啊。”

“他对我,和对别人不一样。”我忍住哭腔为他辩解道,“他会买东西给我,和我说话……”

他曾经走了那么远的路去寻我,如今也那么自然而然地走进了我心里,我终于在此刻明白了他对我的意义,不再是他随意笑言的那一纸婚约,而真真正正是我的心。

师傅的目光在我脸上踌躇片刻,转开了目光,“十一,你本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性子,师傅的话你未必听得,我只告诉你一句,漓拭不是你的良人,你若是相信师傅,就离开他。”

“否则,以后就再也不用听师傅教诲了!”

这还是我入宫以來第一次听得师傅如此严厉地说话,我心里委屈至极,却又不愿放弃,权衡过來还是“扑通”一声跪在师傅面前,“十一心意已决,此生此世,再不悔改。”

师傅低头看我,眼底幽幽,如同俯瞰苍生心生怜悯的神祗,而我如此卑微,只为给自己寻求一丝爱他的可能。

慧灵宫外有一大片竹林,我被师傅的一番话说的有些心神不定,遂避开众人趁着午后到这里散散心。

远远地却望见林中一块巨石上似乎平躺着一个人,我原本打算避开,然而却觉得有些眼熟,走近了一看,果然是漓拭。

他闭着眼睛正在小憩,我踌躇了一会儿要不要过去找他,然而却还是觉得此刻不要看见他比较好,轻手轻脚地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有人轻轻说了一句,“既然都來了,不打招呼就走似乎不太礼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