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死亡
作者:千酒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86

( 请牢记 ) ( 请牢记 ) 她后悔了,其实,她在打了天华勋一耳光后就立刻后悔了。 不管他如何奚落她,她都应该忍住的,她的目标只在那张合同,上面必须有他的名字。

可她终究没忍住。他的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都仿若一把把闪着寒光的钩子,穿透她的身体,直直钩进心里去,再出来,再钩进去,再出来,直至要把它划得血肉模糊,七零八落。可他还在那里说,不知她的痛,不知她的苦,所以她制止了他,用一个耳光。

然而,她后悔了。她竟没有为了兰缃儿和沈翔,这两个最好的伙伴,而忍下来。现如今,那三十五万巨款,她该从何处去筹集?原以为嫁入了天华家,兰缃儿和沈翔的医药费用就可以轻松解决,现在方知,嫁入了豪门,就仿若一脚踏进了泥淖,每一步都是艰难,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万劫不复。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如果能够从头再来,她还会答应天华雄吗?

她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此刻的痛苦和绝望,更多的是来自天华勋。

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丈夫将其他女人的照片放上他的办公桌,凤夕也如是。尽管没有爱,那张照片仍刺痛了她。她强颜欢笑,装作毫不在乎,女人自尊的底线,她无论如何也要留守。可他仍然不放过她,逼她狼狈逃离。

胸口突然地有些疼,也不知是胃疼还是心疼。她回过神来,却发现电梯早已到了一楼大厅,门大开着,电梯外竟然等了好些人,一个个睁大眼睛瞪着自己。想来是自己不出去,他们也不好意思进来。看来又让人看笑话了。凤夕不好意思地笑笑,忙说了声:“对不起。”抬脚跨出电梯。

小李和老杨也等在电梯门口,一见凤夕出来,眼眶红肿,两人惊讶地互相望了望,还是小李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大、大姐大,你、你还好么……”

凤夕却没听见似的,低着头只顾向前走。

刚踏出大厅的前门,惊觉大楼前竟里里外外重重叠叠围了几圈子的人,有的手里抓着话筒,有的肩上则扛着摄像机,一见凤夕出来,霎时间像煮沸了的一锅水似的闹腾起来。凤夕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眼前就是白花花、明晃晃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分明了。

镁光灯铺天盖地地闪过,然后是一个个话筒,像一只只小兽似的,争先恐后地蹿到她面前。凤夕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些记者们的一张张嘴巴,开开合合,一个个声波粒子连结成一**声浪,一**声浪又汇聚成一堵堵无形的高墙,而后以排山倒海之势扑面压来。

“请问天华太太,听说您的丈夫还有个女朋友,这是真的么?”

“请问天华太太,看您的眼眶又红又肿,是因为和天华先生吵架了么?”

“请问天华太太,听说那个女子是天华集团的员工,您打算怎么处置她?”

“请问天华太太……”

“请问……”

每一个问题都成了一颗炸弹,丢进耳道,“轰”地一声在脑中炸开,然后全身就裂成了碎片,再也拼凑不成一个完整的人。眼前的人浪几乎要将她围堵得喘不过气来,她想逃,逃离天华勋,逃离这些记者,逃到一个没人可以逼迫她的地方去。

小李和老杨闻声赶了过来,帮她驱逐那些已经紧紧黏过来的记者,她于是瞅了一个缝隙,像是一只困在笼子里左冲右突的小兽,终于发现了一条生路一般,敏捷地一闪身,逃窜了出去。

她拼命地向前跑跑跑,拚尽了全力,身后的那片嘈杂却仍是越来越近了,好像是一窝永远也甩不掉的马蜂,生纠死缠地追着自己,直至要把自己完全吞没。

耳边一声刺耳的尖叫,像是一辆疾弛的车子,突然之间被强行刹止,而发出了不甘不忿的一声尖叫。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身子被狠狠地丢了出去,抛在空中。她想呼喊,可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人像是在汹涌的海啸中挣扎着,不住地翻腾,五脏六腑都要错了位,而后重重地撞上什么,止不住去势地打了几个滚,方才不动了,这才感觉到一阵巨痛,像是要把身体的一部分强行坼裂一般的巨痛,仿佛澎湃的cháo水,从腿上迅速漫了上来,侵遍全身。

眼前黑蒙蒙的,似有一片乌云压了上来,而后是两片,三片,后来就是一堆堆压了上来,脑海里的意识,像是一根承受不住重物的绳索,一下就那样断了。竟似解脱。

可是,一下,也只是一下,腿上的疼痛、四周的喧嚣吵嚷,又一点一点,逐渐清晰起来。凤夕挣扎着撑开眼皮,眼前仍是模糊,有不少黑团团的影子,晃来晃去,耳边只听按摄像机快门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尽管是半闭着眼睛,镁光灯发出的白炽炽的光,仍是刺得眼睛生疼,明明灭灭,没有休止。

她挣扎着动了一下,这一下,就立刻把她丢进了排山倒海的疼痛之中,右腿像是被生生扯开,唯一能够将它和身体连接着的,是撕裂般的疼痛。

凤夕不敢再动,只痛得满头是汗,感觉得到它们顺着额头,一淌淌滑落下来,有的流进眼里,然后呛出了眼泪,嘴里只呢喃着:“好疼,帮我,帮我……”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所有的人都在围着她忙碌,然而,所有的人都没有理睬她。她在所有人中间,孤独无依。

落地的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那一刻,她想的是,是不是以后再也不会难受了?可是,她没有死,而且躺在这里,像个狼狈的展览品躺在这里,任由人们对着她拍照,用话筒录下她的呻吟,用摄像机将她的痛苦展示给公众,成为大众的谈资。

不如死了好。

终于有个人凑近了她,她微微睁大眼,那是一张清俊丰逸的脸,湛湛的双眸直盯着自己,一身的纯白。

“沈、沈翱……”

“不要哭,我来了,没事了,我这就带你走。”

原来她已经哭了,这才发觉脸上一片冰凉。原来那不是汗水。